校园欺凌调查:我为什么要打人?
时讯
看看新闻Knews记者 杨臻 刘桂强
2016-12-31 14:31
【视频】校园欺凌:是什么让孩子选择用拳头说话
“就把她叫出来,叫了朋友,把她打了。”
“怎么打的?”
“正常的那种打。”
“正常的打是怎么打?”
“一开始就先挑衅一下,然后有言语上的不合,就动手打她。”
12月21日,看看新闻Knews记者在温州市鹿城区看守所见到了这些施暴少女。她们因触犯强制侮辱罪和非法拘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到6年半不等。扇耳光、揪头发、用水淋、拍裸体视频……犯案时这些女生还不到18岁,其中5人为在校高中生。而被打的4名女孩也都未成年,最小的只有15岁。
施暴女孩被关押在温州市鹿城区看守所
“我想刷野”
今年2月18日,正月十一,寒假将近尾声。
被告人蹇某、徐某、娄某等人在温州市区某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晚上10点,对于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女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因为要去酒吧玩嘛,玩得晚了,家住的远,回去不方便,开房比较方便”,蹇某对于开房,似乎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了,她们说,她勾搭施某的男朋友,我们就想办法把她带上来了”。
在开好的房间里,15岁的小婷(化名)遭到了蹇某、徐某、娄某、施某等7个女孩的暴打。揪头发、扇耳光、踢肚子,小婷还被迫下跪磕头向施某道歉。
“主要是施某要打的,我只是帮打而已”,在看守所里,被判了6年半的主犯蹇某推脱道,“大家都在一个圈里玩,你不动手的话,别人可能感觉有点那个,是不是,所以大家都有动手”。
小婷被迫脱掉上衣
该案的主审法官翁欣宇向看看新闻knews记者证实,当晚蹇某和徐某还将小婷带至卫生间,用烫水和凉水轮番浇湿其身体,并要求小婷脱光上衣。在众人的起哄下,娄某拍摄了小婷的裸体视频,并上传到了她们组建的微信群,以炫耀“战果”。
“为什么要拍这个视频?”
“拍下来看看爽的。”
“以后不高兴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觉得爽?”
“那倒也不是,就是我们可以相互交流一下,给没来打的也看一下。”
娄某身形肥胖,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低头抠着手指,脸上的青春痘非常明显。
娄某
今年年初,蹇某、娄某等人组建了一个微信群,取名“伐木累”,音译自英语“family”(“家庭”的意思)。群内共有9人,除了施暴的7名女孩之外,还有2人是其中两个女孩的男朋友。而据法官介绍,这7名女孩中除了2位已经辍学打工之外,其余5名均为在校高中生。案发之后,娄某等人的手机被作为物证扣留,主审法官翁欣宇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她们平常在群里十分活跃,聊天内容常常和吃喝玩乐、开房约炮有关,并不时会出现“我想打人”“我要刷野”等字眼,通常这样的提议一经发出,立刻会得到群友响应。
“刷野是一个网络游戏用语,就是出去打陌生人的意思”,翁欣宇说。记者在娄某的手机中看到,2月18日,她们不断在群里讨论打人进程,并上传了多段殴打小婷的短视频。
施暴女孩聊天记录
打人的原因大多被这些施暴少女解释为,被打者和她们中某位女生的男朋友举止亲密,或与她们喜欢的男生聊了天。就在小婷被殴打的那晚,她们还分别在一处酒吧和城区一桥下殴打了素不相识的小娟(化名)和小琴(化名)。据娄某反映,小琴正是和自己的“男神”聊了天,所以需要“被教训一下”。
“她们这帮人跟疯了一样,把我的手机全扔了,钱也给她们拿走了,还把我的鞋子扔到河里去了”,小琴说,她因为不堪忍受两个多小时的持续暴打,最终选择加入了“欺凌团伙”,成为一名施暴者。
小琴被暴打
随后,小琴也被带至酒店,在娄某、蹇某等人的示意下,小琴参与殴打了小婷。直到第二天早上9点,被扣留了11个小时的小婷才获准离开。经法医鉴定,小婷的伤已经构成轻微伤。
据温州市鹿城区五马派出所统计,这7名少女共犯案4起,2月18日晚上共殴打了小婷、小娟、小琴三人,在2月23日又在市区某宾馆房间内殴打了16岁的小萍(化名)。2月25日晚,警方接到受害人报案,蹇某、娄某等人陆续归案。
12月13日,温州市鹿城区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了这起案件。蹇某、徐某、娄某等人因触犯非法拘禁罪和强制侮辱罪,数罪并罚,分别获刑8个月到6年半不等。
“我爸把我扔了”
在徐某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件不愿被触碰的事。
今年19岁的徐某,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分明,个子高挑,是个美人坯子。如果不是带着一副沉甸甸的手铐,很难让人相信眼前这个柔弱姑娘,会是视频中乐此不疲扇人巴掌的施暴者。在这起案件中,因为参与程度深,情节恶劣,徐某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仅次于蹇某。
徐某
1997年,徐某出生在温州一个非婚生家庭。她一出生,妈妈就不辞而别了。
“我爸和我妈没结婚,我不知道我妈妈是谁,我爸也把我扔了”,看守所里,徐某泣不成声。她说,这段经历她从没跟别人讲过,即使是“伐木累”群里的被看做是“家人”的这些小伙伴们。“大家都不太愿意提自己的家庭”。
在徐某的描述中,她一出生妈妈就走了,爸爸也不想带她,于是也把她扔了。是爷爷奶奶不忍心,又把她抱了回来。从小到大,徐某一直在学校寄宿,周末跟爷爷奶奶和小叔一起生活。“和我爸接触不是很多,有时放学回奶奶家,奶奶家在乡下,需要他把我接到山上去的时候才给他打电话,平常不打电话”,徐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只是后来听说,我爸在外面又找了一个阿姨”。
“我在家里都不怎么讲话,就窝在自己房间里,也没有人和我讲话”,徐某坦言,在学习上或生活上遇到困难无人诉说,“伐木累”里的小伙伴甚至比家人都亲。“有时候会和奶奶说一些,但奶奶也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只能听,也不能去帮你什么”。
今年大年三十晚上,爷爷突然去世,徐某非常伤心。“我有点发烧,她们叫我出去,说吹吹风就好了,于是我就去了”。2月18日晚上,徐某来到了快捷酒店与蹇某、娄某等人会合。徐某说,当自己把巴掌扇在别人脸上的时候,觉得怨气、悲伤都发泄出来了,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像徐某这样的家境,并不是特例。据主审法官介绍,涉案7名少女中,有6位都是父母离异。在提到家庭时,这些对打人轻描淡写的女孩纷纷落泪。记者尝试与她们的父母进行联系,但要么是手机停机,要么留下的地址不准确。经过两天的寻找,看看新闻knews记者终于找到了娄某的母亲。
娄某母亲
娄某祖籍黑龙江,从小跟随父母来温州生活。三年前,她的父母分居,父亲离开了温州,娄某从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开始变得沉闷。升入高中之后,娄某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寄宿,周末回家和母亲见一面。“我平常工作挺忙的,说实话,我不太了解她”,娄某母亲的话让记者震惊。为了让女儿的生活质量不下降,娄某的母亲开始到处打工,前一份工作是在温州某知名酒店做服务员。母女俩相依为命,常常报喜不报忧,娄某坦言好事会和妈妈讲,但像在学校被欺负、打架这些事从来不让母亲知道。
在母亲眼中,女儿一直是个活泼善良的孩子,“我所知道的都是她告诉我的,我对她在外面真实的表现并不了解”。记者给她播放了打人现场的视频,在视频中,娄某不断要求被打者磕头,并嘱咐同伴打得再狠一点。像是受到很大的刺激一般,娄某的母亲突然哭了出来。“我不看了,我真没想到她的心理扭曲成了这样,平常我给她的无非就是一种物质,比如她说妈妈我要考试了,交什么费用,我说多少钱就给她,我作为一个母亲也不是很称职,因为不是太了解她,不了解她的心理,等到她出现这个事情了,我才知道这些年家里的变故、别人对她的讽刺,对她的打击其实挺大的”。
进入看守所之后,娄某一直与母亲避而不见;徐某曾经多次给父亲写信,但从未得到一封回信;小琴的手机自从被殴打当日丢失以后,与身在外地的家人一直失联……
“家庭教育是一个养成教育,缺失的家庭环境,缺少父母的正确引导,甚至是不闻不问、不履行监护责任,会导致孩子心理上受到伤害。到青春叛逆期的时候,这种情绪容易反哺出来,造成对社会的伤害”,上海社科学社会学所、青少年研究所所长杨雄表示。
被打者的“以暴制暴”
高二,是蹇某第一次打人。
“第一个我是帮别人打,同校同学,我是被叫过去的,就是打巴掌、扇耳光,我没问理由”,蹇某语速很快,面部平静,“可能有点想出气的感觉吧,自己当初被打,有这种心理”。
第一次被打,也在高二。
纱帽河,是温州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各种电玩店、网吧、酒吧、KTV聚集于此,是少男少女常结伙去玩的地方。蹇某说,她第一次被打,就是在纱帽河的一条小巷子里。“莫名其妙就被打了,打人的都是女孩,别的学校的,也有社会上的,就说因为一些事情,看你不爽,找个理由就把你打了”。
那次暴打持续了半小时,蹇某身上多处起了淤青,脸也肿了。
“你当时有跟父母或老师说吗?”
“没有。”
“为什么?”
“被打了有什么好说的。”
蹇某
蹇某的父母已经离婚,妈妈在四川,蹇某和爸爸一起生活。被打之后,蹇某选择沉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无人诉说,“跟一个男人怎么沟通,有些事情,沟通不了”。进入初中之后,蹇某开始叛逆,上学觉得没意思,就和一些爱玩的学生一起逃学。刚开始,蹇某说父亲对她管的很严,放学会来接她,但后来管得太严了,蹇某索性就不回家了,“就住同学那呗,我爸也拿我没办法,就不管了”。
一周五天的课,平均有两天蹇某是不去上的。初三的时候,索性辍了学,进入职高之后才又恢复。“我爸都管不了我,老师更管不了我,我直接电话打给老师,就自己把假请了”。
第一次被打之后,蹇某觉得自己必须要强大起来,她开始拉帮结派,结交一些社会青年。“那是一种自我防御心理,就是不想再被人欺负了”。而徐某、娄某等人,正是蹇某在酒吧、电玩店认识的,“虽然不是一所学校,但都是一个圈里玩的人”。
“帮派性是校园欺凌的一个重要特征”,杨雄分析说,一个人的力量比较单薄,一群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壮胆,为青少年欺凌行为提供了客观存在的条件。帮派成员被欺负了,他们会团结一致为其“报仇”,帮派成员欺负别人时,其他成员也会帮忙出气。“特别是对于一些家庭有缺失的孩子,他们在帮派中找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2006年针对西部某地级市进行的全市抽样调查发现,学校里“有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现象的”占36.3%;《中国青年报》2004年的一项调查显示,中国中学生有25%的男生有意加入帮派,有4%的女生有意加入感兴趣的“组织”。
酒吧是这些女孩常去的地方
而值得注意的是,很多被打者也是蹇某口中“这个圈子”里的人。小琴祖籍贵州,曾跟随父母到绍兴打工,在初中的时候辍学,一个人离开父母跑到温州打工。在做了一段时间的服务行业之后,小琴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天白天睡觉,晚上跟着朋友去泡酒吧”。而据蹇某反映,小萍也是因为勾引了自己的男朋友,2月23日当晚被她捉奸在床,于是被围殴的。
而对于这些被打者,在出事后往往更不愿告诉家人或老师。小萍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被打后她没有报警,也没有跟家人说,“就是不想说,这件事很复杂”,小萍不愿意再提起此事。
“我们接到类似报警的时候,大多时候是经过的路人报的案,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打人者和被打者都不在了”,温州市鹿城区公安分局五马派出所中队长吴杰很无奈,“如果被害人不说,此类事件确实比较难发现”。
2015年,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针对10个省市的5864名中小学生调查显示,有32.5%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在校时遭遇过校园欺凌,其中6.1%的受访者表示,在校“经常被高年级同学欺负”。而52.6%的学生被欺凌后,因为怕丢脸选择不求助。
沉默的态度,容易使被打者转变为施暴者。杨雄调研发现,不少后来去施暴的孩子,原本就是被更大的孩子欺负过,“他这种怨恨、仇视会埋藏在自己的心理,一旦他自己长大了,有更小更弱势的学生进校以后,他有可能会把过去被伤害的情绪,在特定的情况下宣泄出来”。
如何应对:学校、家庭、社会须形成合力
“校园欺凌”一词虽然早在1978年便已出现,但学界对校园欺凌一直没有统一的定义。“目前法律中并没有校园欺凌这样一个名词”,温州市鹿城区人民法院党组副书记、副院长戴巧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因此,目前在学界,对校园欺凌的认定存在不小的争议。不过在杨雄看来,不管是发生在校内,还是发生在校外,是在校期间,还是寒暑假期间,只要施害和被害双方的身份都是学生,就应当被认为属于校园欺凌。
根据今年4月,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办公室发布的《关于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的通知》,“校园欺凌”被描述为“发生在学生之间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及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侮辱造成伤害”的行为。
校园欺凌近来频发
据媒体统计,仅今年5月至8月,各地上报的校园欺凌事件就多达68起。最高检更是披露,今年前11个月,因涉校园欺凌暴力案已批捕逾千人。这些发生在未成年人之间的欺凌案件,从校内到校外,从大城市到偏远地区,遍及全国。
沉默的态度、家庭的缺失、学校的轻描淡写、不良社会环境的影响……这些因素都为校园暴力的滋生提供了土壤。
校园欺凌隐秘性强,不仅发现上依赖于被打者的报案,在事后的处置上也存在不小的难点。温州市第三十一中学是一所专门为有轻微违反法律或犯罪行为的未成年人,开设的特殊教育学校。校长钱学连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遇到校园欺凌,像他们这样的专门学校会配备心理疏导老师和驻校民警,而对于普通学校来说,在处理这一问题上通常则显得比较为难,“大多是在欺凌行为发生后,学校才介入的,而且只能以思想教育为主”。
温州市鹿城区公安分局五马派出所中队长吴杰表示,对于年龄不足以进行强制措施的,警方通常会对双方进行调解,或交由学校进一步处理,不过对于后续学校是怎么处理的,警方没有跟进。
蹇某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一般打得严重才会有处分,打得不严重是没有处分的,“就通报批评一下子就好了”,在她看来,这样的警示可有可无,“我就当没听见,无所谓,那时候在学校就是这么想的”。
而对于学生在校外进行的欺凌行为,钱学连表示,学校的管理难度更大。“学校是没法到娱乐场所去管自己的学生的”,在这方面,钱学连认为家长和社会应该负担起更大的责任,“家长要监管,夜不归宿的要家长管,社会上的,你像那些娱乐场所,有的是不应该允许未成年人进来的,这些管理还需要再到位一些”。
温州市第三十一中学设有驻校民警
校园欺凌不是中国的独有现象,而是一个在世界青少年成长过程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和难题。
1983年,挪威的全国性调查显示,7至16岁的学生中,15%的人与欺凌行为有关。
2011年,美国约瑟夫森青少年伦理品格研究所发表了一份关于美国高中校园欺凌行为的研究报告,结果显示,50%的学生承认在过去的一年里欺负过别人,47%的学生在过去一年里被以非常令人难过的方式欺负、取笑或者嘲弄过,10%的学生在过去一年里至少一次带武器到学校。
2015年6月5日,日本政府公布的《儿童和青少年白皮书》显示,日本校园欺凌现象普遍,在为期6年的追踪调查中,近九成学生曾遭遇校园欺凌,形式包括集体孤立、无视、说人坏话等。调查显示,从2007年小学四年级到2013年度初中三年级的6年间,只有13%的学生表示从未遭受校园欺凌,从未欺负过他人的学生也只占12.7%。
为了应对校园欺凌,日本文部科学省增加了学校辅导员和护理员的数量,扩充学校咨询机构及校园社会工作者的规模,并设置24小时不间断服务咨询电话,以帮助学生处理各种问题。美国除了联邦和各州政府加强立法外,还要求各学校为学生提供举报校园欺凌事件的渠道,并对欺凌者及时采取干预措施。
“法律上没有校园欺凌这个词,这方面还是个空白,目前也没有一项覆盖全国的校园欺凌大样本调研”,杨雄认为,针对不同程度的校园欺凌可以有不同的处理方案,轻微的以批评教育为主,在轻微与构成犯罪之间的,可以借鉴一些国际做法,“比如让家长交保证金,对施暴孩子关禁闭,要求当众对被害孩子道歉等等”。
而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少年儿童研究所所长童小军认为,与其他国家相比,应对校园欺凌,中国的意识远未系统化。“家庭、学校对这一常见问题,太缺乏意识了。事实上,校园欺凌、留守儿童、流浪儿童等问题,都是整个儿童保护系统的一部分,中国目前还没有从制度层面形成一个儿童保护体系”。
针对近来校园欺凌频发的现象,今年4月,国务院出台《关于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的通知》,要求各地中小学校对校园欺凌开展专项治理,这也是我国首次专项治理校园欺凌。11月,教育部等九部门又联合下发《关于防治中小学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导意见》,要求切实落实主体责任,健全制度措施,加强教育惩戒,形成工作合力,全社会要共同保护未成年学生的健康成长。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今年6月,对近期校园暴力频发作出重要批示指出,校园应是最阳光、最安全的地方。校园暴力频发,不仅伤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也冲击社会道德底线。教育部要会同相关方面多措并举,特别是要完善法律法规、加强对学生的法制教育,坚决遏制漠视人的尊严与生命的行为。
(编辑: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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