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诺奖得主汉森：希望经济活动逐步回到正轨，各方都将受益于全球合作

随着武汉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下称“新冠肺炎”）疫情数据更加接近真实，尽管清晰拐点尚未到来，但全球金融市场截至目前的表现仍颇为镇定。

对于尚在变化中的疫情，如何看待全球金融市场的表现？对于新冠肺炎这类重大冲击，中国政府和监管层应该如何应对？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多全球性挑战，我们需要怎样的全球合作？

围绕这些问题，第一财经记者独家专访了诺奖得主，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拉尔斯·彼得·汉森 (Lars Peter Hansen)，2013年，他与罗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共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汉森表示， “当市场估值变化时，它们实际上就是在对关键新闻作出反应，我们不应该将价格波动怪罪于市场，市场只是负面消息的载体，不应打压这一‘信使’。”他也认为，鉴于当前采取的预警和谨慎防护措施，疫情带来的经济、社会成本不是永久性的。

之所以欧美市场表现“淡定”，汉森认为，“这主要是欧美股市投资者正在等待更多的信息，例如关于疫情对全球经济的负面效应，而不是对尚不充分的信息做出过度反应。”他认为，疫情很有可能会得到控制，即使当前的估值水平增加了市场脆弱性，但在出现确实的证据证明疫情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公共卫生冲击之前，欧美市场并不会出现重大下挫。

除了财政、货币政策，汉森认为，在应对疫情造成的冲击方面，中国需要对症下药，例如解决暂时的物资短缺问题是当务之急。“你注意到防护面罩的价格已经飙升到每只20美元了吗？这就是市场机制运作下的结果，拥有相关装配线的中国和全球企业应该迅速调整业务线来满足激增的需求、缓解物品短缺现象。”

对于全球合作，共识在于，既然过去多年来全球享受了全球化带来的果实，自然也将面对其造成的负面“衍生品”，即病毒传播的联动（viral connectivity）。不仅仅是疫情，在气候变化等方面，未来全球也将面对诸多共同挑战。对此，汉森表示，若在气候变化方面有得当的全球合作，各方都将会受益，不过全球合作“说易行难”， “我只能说，我希望我的国家（美国）能够更愿意在这一问题上扮演积极的领导角色，为全球其他国家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但事实并非如此）。”

欧美市场不会对疫情过度反应

第一财经：尽管开市首日大跌，但A股市场之后的表现比较稳定。你如何看待近期市场的反应？

汉森：市场价格波动反映了投资者的对未来股票估值的认知。投资者的买卖活动反映了他们对未来估值的预测，以及其应对不确定性所需作出的调整。

当市场估值变化时，它们实际上就是在对关键新闻作出反应，我们不应该将价格波动怪罪于市场，市场只是负面消息的载体，不应打压这一“信使”。面对当前的这种新型传染病毒，市场可以精确地评估病毒以及其导致的强力防控措施将会增加实体经济和社会的成本。然而，我仍然保持乐观，鉴于当前采取的预警和谨慎防护措施，这些成本并不会是永久性的。

第一财经：欧美市场持续反弹，美股和欧洲市场近期看似都摆脱了疫情担忧，你如何看到这一市场表现？市场是否过度自信了？

汉森：我认为欧美股市投资者正在等待更多的信息，例如关于疫情对全球经济的负面效应，而不是对尚不充分的信息做出过度反应。目前的估值可能比较脆弱，因为也有一个小概率事件就是，新冠肺炎的爆发可能会对全球造成灾难性的结果。但我认为疫情很有可能会得到控制，尤其是中国与全球都采取了考虑周全、及时的防控措施，我认为，在出现确实的证据证明疫情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公共卫生冲击之前，欧美市场并不会出现重大下挫。

中国应对症下药、解决物资短缺问题

第一财经：你认为这将如何影响中国一季度和全年的经济增速？

汉森：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因疫情而造成的负面影响。我预计疫情会持续在未来几个月或更长时间产生一些较大的负面影响。随着医疗和科学研究对如何防控病毒取得进一步进展，新增确证病例会趋稳并开始下降，但这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希望经济活动会开始逐步回到正轨，不会对中国的长期生产能力造成影响。

第一财经：中国政府可以用什么样的金融、财政等政策工具来降低疫情造成的冲击？

汉森：我认为最好要对症下药，针对问题的源头出台相关政策。你注意到防护面罩的价格已经飙升到每只20美元了吗？这就是市场机制运作下的结果，拥有相关装配线的中国和全球企业应该迅速调整业务线来满足激增的需求、缓解物品短缺现象。政府也应扮演更大的角色，应该鼓励相关方面尽快对短期的市场需求作出积极响应，帮助人们抗击这场公共卫生挑战。

第一财经：你认为中国将推出什么短期、中期、长期的政策组合和改革议程来支持经济最终走出这次冲击？

汉森：我还是以长期视角来看待这一问题。我认为需要培育一个鼓励创新的环境，鼓励创新是一个重要的优先事项，过度的上层规划只会适得其反。从金融政策来看，要确保公共部门以外的企业获得必要的金融支持。经济政策方面，我认为关键在于培育更多创投基金，更高效地利用投资资金，这也是未来可持续增长的秘诀。

至于如何应对经济发展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例如气候变化、空气污染、环境污染等，我认为最佳的方式还是通过一些税收政策，来为设计和使用对地球、社会友好的活动提供激励。比起政府部门针对一些难以监测和执行的活动发布指令，税收政策是更有效、更可靠的鼓励社会变革的工具。

各方都将受益于全球合作

第一财经：这次疫情的爆发会如何持续影响全球价值链？会否加速所谓“脱钩”？

汉森：这的确会在短期影响全球供应链，但是各方采取的审慎措施将很可能抑制新冠肺炎的进一步传播。我希望这不会导致进一步脱钩，我也认为，企业不会急于终结长期以来颇具成效的生产方式。

第一财经：我们当前需要何种全球合作？

汉森：这的确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应对例如气候变化等问题，若有得当的全球合作，各方都将会受益。当然，这说易行难。我只能说，我希望我的国家（美国）能够更愿意在这一问题上扮演领导角色，为全球其他国家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但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