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明星猪场”的背面

位于世界级生态岛崇明区绿华镇的明珠湖智能生态猪场2019年10月建成并投入使用，存栏生猪一万头左右，年产4-5万头肉猪，入选2020年农村农业部禽畜养殖标准化示范场；这家成规模的大型养殖场一直以来宣称采用先进的粪尿处理设施，实现了废弃物资源化利用，促进农业生态循环和绿色发展。不过当地村民却对此提出了质疑。

为了调查这段视频背后的事实，看看新闻Knews记者驱车来到华西村。2月19日中午，在村民带领下，看看新闻Knews记者在明珠湖智能生态猪场西北侧墙外，找到了一个约80公分直径的排口。排口所对的沟渠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密集的污物，空气里弥漫着恶臭。

村民介绍，排口在墙内侧连通着猪场的储粪池。2020年8月前，猪场就是通过这里排出粪水，再通过沟渠进入一旁的河道。拍摄于2020年7、8月间的这些视频显示，在高温下，水面上的污物密集如同一层绿色的奶油，水体严重污染。

华西村村民石生康说：“河里漂浮的绿色的是什么？就是它（偷排）河道的猪粪呀。三天两头臭，臭得要死，门窗都没法开。”

华西村村民黄新华说：“臭得来把命都要臭掉了，白天也臭，晚上也臭，人都走不出去，这个怎么弄啊，真的是不像样子！”

2月中旬，这一带河道水面上仍能看到不少漂浮的污物，这是水体富营养化的表现。水桥，是多年来当地村民们洗衣、淘米、洗澡的场所，然而如今没有村民再敢从河里取水使用。

华西村村民黄新华对看看新闻Knews记者说：“你看原来这个河里还可以淘淘米、洗洗衣服现在都不敢了。”

华西村村民沈美英则表示：“以前没有过，没有过的，（以前河水）很清爽的，也就是说是河水变脏后用水洗了，身上就发出来了，我到乡里去给（乡干部）看，他们看了不作声。发出来红的一点一点。我没有瞎说，我已经七八十岁了，来这里五十多年了，自从猪场建成后一点没有太平过。（河水）臭起来的时候就像浇粪的坑池一样，电话打到乡里没有任何作用，村里更是没有办法。”

从2020年6月起，忍无可忍的村民们多次向属地政府反映，当年8月终于等来崇明区环保部门的介入，小沟渠里的排污现象停止了；但是没隔多久，村民们发现，若干辆满载污水的红色罐车每天从猪场里进进出出。这段由村民在去年12月拍摄的视频显示，司机将罐车停在稻田旁，将车载的污水排入稻田沟渠。

华西村村民石生康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现在往外面拉，放到渠道，都是农田，农田里有水渠，排到渠道后，最后还是汇入河道里的。我去跟踪过的。”

为了证实这一点，看看新闻Knews记者于2月19日12点左右在明珠湖猪场附近蹲点守候。猪场旁的土路上，红色罐车忙碌往返，它们的终点是两公里外的一处稻田。看看新闻Knews记者尾随其中一部罐车开到这里后，只见司机打开槽罐，将冒着白色泡沫的粪水灌进稻田，空气中恶臭难挡。

卡车司机说：“我们老板让的，排的就是那个猪粪水。经过处理的，它那个猪粪水就是这样。”

2月24日中午，当看看新闻Knews记者与生态环境部门的监测人员再次来到蹲点守候时，又陆续有罐车从猪场驶出。看看新闻Knews记者当日尾随的罐车最终在距离猪场5公里远的一片农田里停下，只见司机将粪水排入明沟，即灌溉渠中。环境监测人员现场对倾排的粪污水进行了取样，带回实验室检测。

在采样过程中，槽罐车司机联系了他们的运输承包人来到现场。这名承包人表示，自己是受客户委托对明珠湖猪场内的粪污水实施运输，对于将粪水倾倒农田沟渠的做法，该男子称之为"还田"。

运输承包人说：“这个地方是明珠湖（养殖场）装出来的糟液，你可以去问明珠湖，这是猪场的。”

根据国家农村农业部的要求，养殖场户将液体禽畜粪污经无害化处理后还田利用，必须符合《禽畜粪便无害化处理技术规范》规定的厌氧处理卫生学要求，且还田配套土地面积应符合《禽畜粪污土地承载力测算技术指南》要求，不能过量施用，影响环境。卡车司机辩解说，这些是经过处理的粪水，那么到底达到排放标准了吗？

2001年国家出台了国标GB18596畜禽养殖业污染物排放标准，规定畜禽粪便还田时，不能超过当地的最大农田负荷，避免造成面源污染和地下水污染，其中水污染物排放有具体指标规定。根据上海市环境监测中心出具的这份检测报告，2月24日现场采样的污水，五日生化需氧量、化学需氧量、悬浮物、氮氧以及总磷指标，均远远超出国标GB18596集约化畜禽养殖业水污染物最高允许日排放浓度，分别是相关标准上限的16.7倍、21.8倍、16.25倍、22倍和12倍。

当地种植水稻的村民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如此浓度的粪水无法直接用于还田，而且被倾倒粪水的水渠实际上是与外部河道水系有闸门连接的灌溉渠。崇明区农业、生态部门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明珠湖猪场的污物配套处理设施由于疫情影响，耽误了工期，因此只能采取权宜之计：将处理达标后的粪污水外运，作为有机业态肥料进行还田。

崇明区生态环境局副局长师先义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猪场产生粪污之后，经过他们的初处理，产生的一个沼液，按照最初的配套这边欧海的设施建好之后，是应该直接运到这边去，作为有机肥的原料来进行一个处理的。对于还田处理的过程当中以及这个沼液出来的标准，我们都是有要求的。我们在2月份实际上监测过一次，发现它这个好像是个别指标超标了。“

属地绿华镇表示，此前每周都会对猪场附近水样和气体进行检测，但均未发现异常。但实际上，检测并未能如实反应污染情况。

崇明区绿华镇副镇长沈云峰表示：“确实从去年开始，老百姓也反映了一些问题，有水方面的，有气方面的。多次环保检测目前来说都是达到环保标准的。沼液暂时没有（检测）。”

崇明区生态部门表示，已经对该猪场立案查处，要求其立即整改，不得外排未达标的粪污。当地农委表示，督促企业尽快建成相关处理设施。

崇明区农委副主任张锋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我们现在要求他们（猪场）是6月底之前要做好（配套设施）。”

明珠湖猪场配套设施原计划每年处理3.3万吨猪场粪污水，也就是说，在其投入使用前，眼下每天有约90吨粪污水外运外排。看看新闻Knews记者发现，这一带的水体表面几乎都漂浮着同样的污物，而附近并没有其他污染源，说明污染物可能已经渗透。这些稻田紧挨着河道，明沟与附近水系直接相通，随着潮汛涨落，污染物或经过水渠、或渗入地下，最终汇入距此直线距离不足3公里的长江。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吴骥 王懋 韩琼 师玉诚 实习编辑：夏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