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拍丨如此脏乱差的车间，而你的内衣就可能从这里生产出来...
时讯
看看新闻Knews记者 赖瑗 李维潇
2016-12-22 16:41
【视频】如此脏乱差的车间，而你的内衣就可能从这里生产出来-环境污染
初抵汕头谷饶是清晨，循省道入镇，过往的重卡车扬起薄尘，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巨幅的广告牌，写着诸如“无缝贴胶内裤”，“一片成型内衣”等标语。随处可见女性穿着内衣的大幅图片，识别度之高足以让每个初来者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这是一个内衣堆上的城市。
据了解，汕头市的内衣产量约占全国的三分之一，仅谷饶一镇，就有多达5000余家内衣企业和小作坊，年产内衣3亿多件，占全国12%。但与内衣如影随形的，是脏乱不堪的生产环境，是污染严重的河流水源，是逼仄的工厂里每天工作十余小时的童工。
可怕！触目惊心的内衣印染车间
记者以微商的身份与多名工厂主和内衣店老板沟通，询问这些产品是否有官方的质检报告，可以拿来向买家证明产品的可靠，然而得到的答复都是类似这样的： “质检报告？这个都是正规的产品，但是你说要跟人家介绍保证的话，有质量方面的问题可以来退货什么的，一般都不会有质量问题的。”
这些没有标签的内衣，看似“出身普通”，日后却很有可能被贴上耳熟能详的标签，流向世界的各个角落。据了解，除了一些在超市卖场都能看到的知名品牌，一些“贴牌”生产的假名牌也可能在这里诞生，而且据店主们透露，销量和渠道都还不错。
“我们这边就是内衣第一镇，很多国外都是从我们这边运输过去的，大部分都是，现在国内国外，都是在这条生产线出去的，几乎可以说全谷饶都是内衣厂。”
那么这些连质检报告都没有的内衣，质量真的可靠么？它们在流入市场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为此，记者对一家连续两年上榜“汕头市重点排污单位名录”的印染企业进行暗访。目之所及让记者惊诧不已：工厂内部是随意堆放的布料，极其糟糕的卫生条件，印染车间污水横流，满是油污的机器里抽出成堆的内衣肩带。厂区门口的池边堆满了各种垃圾。在该印染厂的另一个厂房内，多个洗染机器上被贴着汕头市环保局的封条。
而在“汕头市重点排污单位名录”上的另一家印染厂，经记者查证是国内某知名内衣品牌代工厂的布料供应商，整个厂区规模约有一百余名工人。记者多次试图进入工厂，但均遭到了门卫的阻拦，而紧挨着厂房的后门，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沟渠。厂区旁边的居民告诉记者，这里本无水源，是该厂长期排放的污水生生冲出了这条沟渠。
“这个水排出来就没有任何处理的么？”
“没有。”
“这里生产的布会拿来去做内衣什么的么？”
“是啊，内衣内裤。”
不难想象，这家为某知名内衣提供布料的印染厂，是怎样的生产环境，是怎样的生产规格。
痛心！我的母亲河为何变得如此污？
开车行至谷饶河边，未见其河先闻其臭，墨汁一般的水面漂浮着各种垃圾，刺鼻的恶臭时刻提醒着这里的人们，以内衣为主的纺织品产业在低附加值创收的同时，对环境产生的巨大破坏。
数据显示，每生产一吨纺织产品，会污染200吨水，约有2500种化学物质会被使用在不同纺织品的染色和整理过程中。而谷饶镇这些印染之后的废水，多数就直排入了河流。
在记者拍摄的过程中，有两位清洁工人正走在河岸，在带着油污的黑色淤泥里费力捞出一袋袋垃圾。
“从什么时候这里开始污成这样了？”
“那就是搞那个洗染啊，染那个衣服就搞成这样了。现在环保抓得好紧，那省政府有下来啊，来这里问我怎么这么黑，垃圾这么多啊，有人管没有人管啊。什么官不知道啊，都知道的，什么地方都来过。以前这个水，二十几岁煮饭的水就来这里取，现在那个脚下去，要几天都是黑的。”
二十多年前，这条河还是村民的母亲河。洗澡，煮饭，生活用水，全依赖这条水源。如今看着河水变成这副模样，村民说：痛心！
要环境还是要发展，这个选择对政府来说已经容不得犹豫了。
汕头市自今年9月至今，环保系统联合环保警察共出动3600多人次，查处违法违规企业28家，行政拘留违法违规人员85人。2015年4月中旬，汕头市环保部门也曾对潮阳区的印染企业进行过一次地毯式的全面排查，仅谷饶镇就有56家“违法小印染企业”被关停取缔。
但在记者的走访过程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村民的矛盾。
“致富”不能停！白天风声紧，晚上偷偷做
魏阿姨是谷饶镇大坑村人，她投资几万元在家中添置了两台大型电脑刺绣机器，专门接大厂的尾单。像魏阿姨家这样的家庭作坊，整个谷饶镇有2000多家，无需租金，无需雇佣工人，自家就可以开工生产，收回成本的周期短，这对当地村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魏阿姨正是很多当地村民的缩影。
家庭小作坊
三十年间，受惠于内衣产业带动的经济发展，全镇工业总产值在2013年达到219.6亿元，街头的各色豪车似乎多少能印证这个小镇的富裕程度。
在很多人看来，母亲河再臭，“致富”却不能停，既然白天查得严，那就晚上开工。
“经常到晚上的时候，还要几批人都来查。白天不让人家做，人家就偷偷晚上做，还抓人呢。”魏阿姨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
晚上临近十一点，记者驱车在谷饶镇穿行，不少工厂仍是灯火通明。
深夜做工继续
这些低成本的家庭作坊和代工厂，也成为某些一线品牌压低成本的方式。曾从事一线品牌服饰订单工作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某些一线品牌，表面上拥有外观、环境、标准都无懈可击的代工厂，但更多是用于应付检查和供客户参观的。实际操作过程中，有不少单子都是分包给这样的不知名代工厂甚至家庭作坊。
童工：打工？读书？——打工！
【视频】如此脏乱差的车间，而你的内衣就可能从这里生产出来-童工
厂区内生产状况触目惊心，厂区外环境污染不堪入目。而工厂里使用的童工，则大大出乎记者的意料。
“如果在读书和打工里面让你们选一个，你选什么？”
“打工。”
“这个小作坊晚上会开工到几点？”
“十点半。”
“如果你在里面做工也要工作到这么晚么？”
“对。”
面前的这个男孩叫小邱，12岁，五年级，谷饶镇某小学学生。看见记者的镜头，他好奇地凑了上来：“你们为什么要拍我，是因为我长得帅么？”
小邱与同龄男孩看上去几乎无差。但他生活的另一面，是四年来，在逼仄的家庭作坊里长时间的工作。拿起一个文胸，顶钉，打漂，用手抹平，再放回去，整个过程大概七八秒钟，而他身后，散落着小山一样高的半成品文胸。
“每月有时候几百块，有时候一千多，不一定。”面对记者的问话，他没有抬头，眼睛没有离开手头的文胸。
几经走访，小邱的情况似乎并非特例。在厂里打工，对当地孩子来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
遇见小郑的时候是在下午五点多，未满16周岁的他正在一家工厂作业。照例脏乱差的生产环境，随地散落的内衣配件，以及机器的巨大轰鸣声。
然而，这分明是张孩子的面庞，内向，寡言。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一摞几十公分高的内裤，三五秒钟剪完一个线头，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除此之外，每天还有打扫、清洁之类的工作等着他做。
小郑说他不想读书，在这里做工每月能赚一千多块钱，这是他在这家小厂工作的第二个月。
或许是受潮汕地区经商传统的影响，这里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了打工之路。可是未来路长，志学之年的少年是否应该做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而非狭窄闭塞、暗无天日的工厂里呢？
“你以后的理想是什么？”
“像超市老板一样，躺在家里的椅子上，伸懒腰就有人来送钱。”
（编辑：孙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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