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冤案疑似真凶方林崽昨日受审 始终自认“5·24”案真凶 否认检方追加起诉的罪行

昨日（5月11日），江西乐平“5·24”案疑似真凶方林崽，再次在景德镇市中院出庭受审。

方林崽身负多起命案，于2011年落网。据同年底乐平警方通报，方做案14起，涉嫌绑架、强奸、猥亵、抢劫、杀人，2004年以来共有十余名女性遭其侵害、另有4人死亡。

方林崽系乐平中店村人。而他之所以引起公众关注，缘于公开承认备受关注的乐平“5·24”案系其所为。2012年4月21日，方在指认现场途中突然拉住同村人诉说此事；2013年10月30日第一次庭审时又再认为真凶。方林崽作为疑似真凶的出现，是推动“5·24”案平反的关键因素。

当年，方林崽案庭审结束后迟迟未宣判。时隔三年半此案再次开庭，方林崽依旧态度坚定，咬定自己实施了“5·24”案，同时否认犯下景德镇检方追加起诉的“9·9”案。

“不是我做的案件赖在我头上，是我做的不去查。”5月11日，方林崽在庭上说。其法律援助律师亦当庭就“9·9”案为方林崽做无罪辩护。

去年底“5·24”案平反后，今年2月13日，景德镇市检察院决定追加起诉方林崽犯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因为证据相当充分，此前不少律师都曾猜测被追加起诉的应为“5·24”案。但直至5月10日，方林崽案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代理人薛荣民，才得知被追加起诉的是1999年9月9日晚发生的“9·9”抢劫、强奸、杀人案。

“实在没想到。”推动“5·24”案平反的辩护律师团成员张维玉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这意味着“5·24”案5名原审被告人还不能真正获得清白。

江西景德镇检察院对方林崽追加起诉，指控其实施了“9·9”案。

乐平双案

“9·9”案与“5·24”案皆发生在乐平登高山，从一开始便互有牵连。

1999年9月9日晚，一对情侣在登高山上约会时遭到抢劫，男青年被砍死、女青年遭强奸，此系“9·9”案。

“5·24”案发生在8个月后。2000年5月24日凌晨，乐平中店村绿宝超市老板蒋某才与外地女子郝某约会时遇害，郝某失踪。蒋某才尸体被发现4天后，乐平市区出现一支腐烂手臂，DNA检测证实属于失踪者郝某。

两起命案迟迟未破。2002年，《景德镇日报》发文称，接连发生的血案在乐平市民中造成恐慌。江西省公安厅为此将“5·24”案列为省厅督办案件，景德镇市公安局则派出刑警支队精干力量参与案件侦破。

这一年6月5日，乐平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两案告破，除汪深兵“潜逃”外，其余犯罪嫌疑人全部归案。黄志强、方春平、程发根、程立和与汪深兵被指砍死蒋某、轮奸并分尸了郝某。黄志强和方春平还被警方认定为“9·9”案嫌犯。

经历4次审判，2006年5月31日，江西省高院做出终审判决：排除黄志强、方春平参与“9·9”案；同时“鉴于本案具体情况”，改判黄志强、方春平、程发根与程立和4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9·9”案的另一嫌犯程某财，此时已被执行死刑。但据张维玉透露，程某财最终未被认定参与此案。

“9·9”案成了“无头案”。而“5·24”案中，黄志强、方春平、程发根、程立和均不服判决，自称有罪供述乃刑讯逼供所致，历经近14年申诉才于2016年12月22日被江西省高院以“疑罪从无”方式改判无罪。次日，汪深兵也拿到了不起诉决定书。

“5·24”案原审被告人被无罪释放后，该案亦成为无头案。

开庭前日才知追加起诉的非“5·24”案

2012年，方林崽自认实施“5·24”案，但未得到官方认可。为获取他自承真凶的有力证据，黄志强等原审被告人家属和申诉律师团，多次找到方林崽家人，主动提出免费帮助方林崽辩护，俱被拒。

“僵局”在2013年10月30日被打破。方林崽案当天在景德镇市中庭审，薛荣民回忆，方林崽当时说了与本次庭审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即承认实施“5·24”案、否认“不是他做的案件”。这起“不是他做的案件”当年未公开，也未被纳入起诉书。

方林崽案自2013年开庭审理一次便无进展。近一年后，薛荣民才从非官方渠道获悉，该案已退回补充侦查，当时被认为可能是就“5·24”案进行调查。

“5·24”案律师团阅卷后也证实了这个猜测。乐平市公安局曾从案发现场提取29枚烟蒂等物证，在有辩护律师申请的情况下却未作DNA鉴定；方林崽自认实施“5·24”案后，2013年4月17日公安部曾出具鉴定报告，称现场3颗烟蒂来自方林崽的可能性大于99.999999%，但这份报告被隐匿多年。

被指遭隐匿的还有方林崽在2000年被警方询问的笔录。警方追查受害者郝某的IC电话卡，一度找上方林崽，但因IC卡特征与描述不符便排除其嫌疑。

“5·24”案平反后，方林崽案顺理成章地走入新程序。

2017年1月16日上午，薛荣民前往江西省高院申诉信访中心登记，申诉要求责令景德镇中院尽快回复审理方林崽案，同时申请该院就方林崽案主审法官沈晓洁回避做出决定。沈晓洁也是景德镇中院“5·24”案原审法官。

次日，景德镇中院答复薛荣民，决定让沈晓洁回避，由景德镇中院刑事审判庭一庭庭长徐晓明任审判长，组成新的合议庭审理方林崽案。

2017年2月13日，景德镇检察院决定追加起诉方林崽犯故意杀人罪、强奸罪。5月10日获悉检方追加起诉的罪行为“9·9”案后，大吃一惊的薛荣民才合理怀疑，2013年方林崽口中“不是他做的案件”，应该就指此案。

庭审前一天，薛荣民律师才知检方追加起诉的遗漏罪行并非“5·24”案。

休庭期间，薛荣民见到“9·9”案被害人家属时得知，早在2015年8月底，他们便被通知准备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这意味着当时已决定追加起诉方林崽涉嫌“9·9”案。

薛荣民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公诉人就“9·9”案提出的都是物证、书证等常规证据。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出席庭审人员透露，指控最为关键的证据是2014年重新鉴定的精液，警方称该精液于1999年案发当天从女方体内提取，不过当时未送去鉴定，2014年一位刑警才将此证据送检。

不过方林崽依旧予以否认。其辩护律师作无罪辩护的同时对证据提出质疑，要求排除非法证据，申请重新鉴定和证人、鉴定人出庭等。

昨日庭审只部分证人到庭，鉴定人则以有事为由未出庭，法院也未进行非法证据的排除。

薛荣民透露，方林崽的庭审表现也让“9·9”案被害人家属心生疑虑。他们觉得从作案手法上看像是方林崽所为，但时隔15年才做精液鉴定，加之方林崽否认，感觉证据不够充分。

又一个王书金？

方林崽被检方追加起诉“9·9”案，出乎薛荣民与张维玉等律师的意料。这与“5·24”案律师团此前预测的“呼格吉勒图案”模式相悖，而是接近聂树斌案。

呼格案中，疑似真凶赵志红被追加起诉，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中院随后予以认定并展开追责；聂树斌案中，河北省高院二审裁定，自称聂树斌案真凶的王书金并非真凶。

方林崽在庭上否认“9·9”案，也让该案受害人家属再次陷入悲痛。薛荣民透露，“9·9”案受害人邹某为兄弟二人，邹某遇害45天后其兄亦车祸去世。家属要求破案，长期未果后也无力再有所要求。

薛荣民的当事人家属，至今对“9·9”案与“5·24”案未能及时抓住真凶耿耿于怀，认为这是导致亲人被逍遥法外的方林崽所害的直接原因。

“5·24”案5名当事人的人生轨迹也因此改变。改判无罪后，黄志强等5人开始追责，2017年1月16日在代理律师陪同下递交了刑事控告书，要求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或徇私枉法罪，对当年办案的公检法人员进行立案侦查。5月11日方林崽案庭审当天，黄志强等5人在张维玉与秦雷两位律师陪同下第5次前往江西省检察院询问追责进展，依旧被告知案件已受理、但尚无调查结果。

5月11日，“5·24”案5名当事人在律师陪同下再次前往江西省检察院询问追责进展。

“方林崽肯定判死刑，但如果不认定方林崽是‘5·24’案真凶，我们会在方林崽判死刑后申请停止执行。”张维玉说，希望江西省检察院对景德镇市检察院进行监督，避免方林崽案遗漏“5·24”案，此事关系到黄志强等5人是否真正清白以及追责。

张维玉认为，若景德镇中院不认定“5·24”案为方林崽所为，那么指向他的29枚烟蒂鉴定和IC电话卡，必须有合理排除的解释。

本案庭审从早上8时30分开始，至晚上8时左右结束。据薛荣民透露，方林崽最后表示自知犯了死罪，但不会承认自己未实施的“9·9”案。最终，审判长徐晓明认为本次所有指控方林崽包括“9·9”案在内的15起案件，“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将择日宣判。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张正磊 编辑：胡琰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