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下令杀死苏莱曼尼到底合不合法？

今天，伊朗议会投票通过一项动议，将全部美军、五角大楼及造成苏莱曼尼之死的相关人员，列为“恐怖组织”。

特朗普下令杀死苏莱曼尼，说是“定点清除”恐怖分子；伊朗说美国是在搞“暗杀”。

到底谁说得对？

一 打死也不承认是“暗杀”

“为保护美国海外人员，美军根据总统指令，采取果断防卫行动，杀死被美国认定为恐怖组织的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卡西姆·苏莱曼尼。”

美国用无人机炸死苏莱曼尼后，国防部发表声明。上文是声明第一段。

在特朗普口中，美国“结果”了苏莱曼尼；其他官员，包括大部分美国媒体，则频频使用“定点清除”、“斩首”、“致命行动”等词。

但伊朗说，这就是“暗杀”（刺杀）。

伊拉克总理表示同意。

特朗普当然表示不同意。

1981年起，美国联邦法律认定“暗杀”属非法行为。当然，美国后来没少干过暗杀的事，因为他们总能找到为暗杀行为“正名”的理由。

比如这一次，国防部声明中，用词是“防卫行动”。而白宫官员，则反复强调，苏莱曼尼的（袭击）计划“近在眼前”。

二 “近在眼前”的威胁

先说说这“近在眼前”。

美国宪法第二条规定，美国要对外发动打击（哪怕是各州之间互相攻击），必须满足一个条件，要么本土受到攻击，要么面临“近在眼前”的威胁。

国务卿蓬佩奥说，苏莱曼尼“正在策划袭击，危及几十几百名美国人性命。这种威胁，近在眼前。”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勒说，袭击将在“几天、几周”内发生。

苏莱曼尼的行为到底是不是“近在眼前”？什么才是“近在眼前”的威胁？宪法里没有明确定义。

白宫说它是，它就是，哪怕全世界都说它不是。

至于国防部声明中说的“防卫行动”，不过是“障眼法”。

三 万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防卫”

万里之外主动攻击，用无人机发射导弹把人炸死，怎么看都不像是“防卫”。

美国之所有要在声明里加入这个词，是想偷换概念，借联合国宪章做保护。

联合国规定，一国在领土受到“确实”且“重大”武装攻击时，享有“自卫权”。但“自卫”讲究等效原则，就是人家炸你一架飞机，你也只能炸人家一架飞机，不能跑去把人家整个机场都炸了。

联合国一位官员解释说，如果美伊两国正在交战，那美国可以根据战争规则，把苏莱曼尼列为“定点清除”目标，以消除“近在眼前”的威胁。

美伊两国在苏莱曼尼被杀之前是处于“交战”状态吗？大概没人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是叫嚣战争，代理人战争之类，而是真正的战争）。

特朗普也没有厚着脸皮硬说美国和伊朗处于“战争”中，因为他可以不鸟联合国授权，但对另一国发动战争，必须获得美国国会的授权。

这个授权，他当然没有。

四 法学专家 Vs 白宫“洗地工”

美国现在最“正当”的理由，大概只能说苏莱曼尼和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是美国“认证”的恐怖分子和恐怖组织。

但是，这是否等于特朗普就可以下令杀死苏莱曼尼？

国际法专家、圣母大学法学院教授玛丽·奥康奈尔说：“派无人机飞到巴格达炸死伊朗将军苏莱曼尼……这不仅属于‘法外处决’，也是在伊拉克境内的发起的非法袭击。”

说到底，苏莱曼尼虽被美国贴上“恐怖分子”标签，但和“基地”组织的拉登、扎卡维，或是“伊斯兰国”的巴格达迪等人，还是不同。

拉登、巴格达迪等人不代表任何政府或国家，而苏莱曼尼是伊朗将军，对苏莱曼尼的攻击，等同于对伊朗政府和国家的攻击。

福坦莫大学法学院国家安全中心主任凯伦·格林伯格说：“你把一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干掉，这就是宣战……特朗普政府踩了红线。”

为证“清白”，白宫搬出2002年国会针对伊拉克战争通过的《授权使用武力决议案》。

白宫国安顾问罗伯特·奥布莱恩说，特朗普下令杀死苏莱曼尼，是根据这一法案获得了“充分授权”。

两年前，国防部首席律师曾对《授权使用武力决议案》作出解释，称“授权使用武力有双重目的，一是保证伊拉克的稳定和民主；二是应对伊拉克出现的恐怖威胁”。

白宫强调的，正是第二点“应对伊拉克出现的恐怖威胁”。如此说来，美国一定要等苏莱曼尼到了伊拉克才能动手，就是为了这道“护身符”。

白宫的辩解，哪怕站得住脚，也不能令人信服，毕竟，这是18年前的法案，当时针对的是萨达姆。法案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到伊朗。

法学专家格林伯格指责特朗普政府无视法律，只会玩文字游戏，明明是“暗杀”，却说是“定点清除”，明明是发动战争的行径，却淡化成“我们就用这种方式处理事情而已”。

民权联盟的希纳·山姆西可谓一语中的：“多年来，美国总统发动非法战争或肆意取人性命的权力越来越大，这是未来和平与安全的最大威胁。”

回头看看伊拉克战争。美国当初入侵伊拉克，理由是萨达姆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美国构成近在眼前的威胁。

今年3月，伊拉克战争就满17年了。

说好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毛也没有。

五 各为其主

苏莱曼尼是个怎样的人？他做过什么？他应该受到怎样的对待？

这些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

最后，分享一张图和一段话。

这张图，是美军在中东地区的驻军分部图。

如果你是伊朗，你怕不怕？

要分享的这段话，来自美国上将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

他在2003年-2008年担任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司令，正是他的部队，活捉了萨达姆，并协助推翻阿富汗塔利班政权。

在BBC《影子司令：苏莱曼尼》一片的末尾，他这样说：

“我觉得我们不该把他视为邪恶之人。我对美国充满信仰，他也一样，对他的国家伊朗充满信仰。我致力于我努力的目标，他也一样，致力于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