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以房养老调查①原想“以房养老” 不料欠债百万

最近，看看新闻Knews记者接触了这样一群特殊的老人，他们原本指望“以房养老”，最终却落入了打着“以房养老”幌子的骗局，不但背上了数百万元的债务，还有可能因此丢掉房子。

“出事的时候我都不想活了。”家住北京市昌平区的李女士提到这件事就泪如雨下。李女士今年68岁，十几年前退休后，和丈夫一起从东北跟随女儿来到北京定居。她和丈夫的退休金加起来只有5000元，名下唯一的房产就是这套位于北京市昌平区的房子。“我们东北的退休金比较低，北京生活成本高，我们手上也没有什么钱，就相信了这个项目。”

李女士所说的项目，是北京中安民生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向老人推荐的“以房养老”金融业务。公开资料显示，中安民生成立于2014年，其经营范围是资产管理和投资管理。老人们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这家公司的业务员承诺，只要将自己的房子抵押给贷款方，就能按月获得由中安民生支付的一笔养老金。更具诱惑力的是，这项抵押可以灵活终止，看起来风险很低。“不影响住，也不影响租，6个月以后就可以解押，我一想这事不挺好的吗？”

中安民生总部

中安民生公司的的“以房养老”的项目打着民政部和全国老龄委的旗号，在宣讲活动现场也有所谓民政部的领导站台宣传。不仅如此，李女士还受邀参与了中安民生组织的多次户外活动，这让她感到更加放心：“这么大公司，挺有钱的，又有政府背景。我们就相信了，都没和孩子商量。”

在看看新闻Knews记者的调查中发现，所有相信中安民生的老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手里没钱，但是有房；他们的退休工资都不高，而且子女养老的能力也不是很强。他们迫切希望能通过手中唯一的不动产变现，来使自己的老年生活更有品质。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在李女士家中见到了她与中安民生签订的合同。合同显示，李女士将房子以180万抵押给某出借方，抵押后，李女士每月可以从中安民生处领取年化5%左右的利息，而向第三方借款产生的利息和本金，均由中安民生支付。

各种合同封面

然而，李女士一次利息都没有领到，中安民生就“爆雷”了。这次采访，看看新闻Knews记者见到的十名受害者中有人只领取到三个月的养老金；有的老人在公司“爆雷”前夕刚刚入局，没有领到一分钱。不但如此，这群老人无一例外地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我问业务员这是什么，业务员说这和我没关系。”李女士的记忆中，业务员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翻看合同的机会。与李女士遭遇相同的田先生也是这样的状况：“所有人去签合同都是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上他们的办事大厅去办。业务员拿着一沓纸，挨个签字盖章，根本就不让你看。”几乎所有老人都强调，他们是在不清楚合同内容的情况下签的字。

看看新闻Knews记者翻阅老人们所签的合同中，发现一份非常重要的借款合同，上面写着借款月息是2%。但李女士表示，这份合同，她一直没有拿到，也不清楚内容。直到借款方到法院起诉，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当初签下的年化收益5%的“以房养老”合同，其实是抵押房产后借款年息24%的借款合同。

李女士向看看新闻Knews记者强调，所谓的借款方，自己并不认识，是中安民生的业务员领到家里来的。业务员只简单问了问李女士抵押借款的原因，李女士回答“给女儿做生意用”。“这都是中安民生的业务员提前教我的，出资方也没有再问其他问题，我们就签合同了。”

老人的转账记录

根据看看新闻Knews记者所看到的银行流水显示：抵押所得的上百万借款，先进入老人们的账户，仅仅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就马上转到了中安民生相关人员的账户。就这样，老人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贷款方签订了一份年利率24%的借款合同，而自己每个月仅仅获得由中安民生提供的4%到6%的利息作为养老金。

为了让骗局看起来更加真实，中安民生还找了一家名为鼎驰汇鑫的公司和老人们签订担保合同，担保的范围是“保证老年人在项目下的资产所有权的安全和完整”。但这份担保合同并不能保障老人们的权益。

担保合同

“这种表述非常模糊，相当于什么都没有担保。”曾多次代理打着“以房养老”旗号的“套路贷”案件的律师武婕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类似这样的案件，常常假借国家各种政策的名义，但实质却是诈骗方怂恿老人抵押房子去贷款。“如果老人还不上钱，由担保方来担保还钱，那才是担保合同应该担保的标的。但实际上在这一份真实签订的担保合同当中，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内容。”

武婕指出了老人们和中安民生签订合同背后的实质。所谓的“以房养老”只是合同中的一个“噱头”，其核心内容在于“甲方（老人）自愿将其合法拥有的资产委托给乙方（中安民生）用于投资管理，乙方委托金融机构进行运作，如有收益分配给甲方”。

“实际上就这么一个事儿，整个合同都是围绕着这句话进行一个展开。”武婕律师表示，“它从一开始就已经与‘以房养老’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今，中安民生公司资金链已断裂，借款方开始不停地向老人们催债。有的老人家里锁眼被堵，有的老人家门口被堆满了垃圾，还有的老人被迫忍受催债者十几个小时坐在家里不走的“软暴力”折磨。尽管老人们的房子已经被法院强制冻结，暂时安全，但老人们仍然每天活在惊恐之中。“房子回来了，不等于他们不再欠这些个人或小贷公司钱，这个是两个关系。”武婕表示，借款合同是否生效，还要看法院对案件的处理。

中安民生大门

今年3月，北京海淀警方对“中安民生案”立案侦查，并刑事拘留了包括中安民生公司法人李佳豪在内的88名犯罪嫌疑人。据不完全统计，本案的涉案房产达1200多套。今年6月，看看新闻Knews记者来到中安民生公司位于朝阳区的办事大厅，这里早已人去楼空。物业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该公司目前还欠着好几个月的租金。老人们何时能彻底摆脱这场骗局引发的“次生灾害”，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看看新闻Knews记者：王抒灵 徐玮 编辑：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