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从国家治理体系认识枫叶国的包容性

加拿大是一个并不起眼、却又十分独特的移民国家，它地广人稀，族群多元，英语和法语两大官方语言，是个名副其实的资源大国。这些因素对加拿大的政治制度和治理结构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包容性成为其国家治理的显著特征。

一、为什么加拿大释放出温和的政治文化气息？

充沛的经济资源在加拿大政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丰富的自然资源为其成为世界上生活水平最高的国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加拿大的财富是其政治文化趋于温和的重要原因。可以说，首先是加拿大的财富具有决定其政治生活的特性。

历史上，加拿大没有规模宏大的革命和危机。加拿大宪法决不是一部关于个人权利的高度理想主义的宣言，像美国和法国宪法所反映出来的那样——这两个国家在1800-1867年间都经受了激烈的政治危机，而加拿大的政治家们更相信英国的宪法惯例。

加拿大的政治生活是务实的，它没有其他国家政治发展过程中那种明显的浪漫主义。在1982年《权利与自由宪章》通过之前，加拿大竟然没有像《独立宣言》、《大宪章》和法国人《人权宣言》那样的历史性文件，这就是务实政治的直接后果。在其他国家，这些文件实际上是一种神圣的象征，象征代代相传，形成一种持续不断的感召力，并在一种政治社会化过中释放出巨大的革命能量。

加拿大议会大厦

加拿大的政治发展是渐进的，它缺少由民族象征主义激起的爱国热情。这与18世纪的欧洲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那个时代的欧洲，所有的人都被一种精神激励着。这种精神就是：爱国，而加拿大政治文化的总体特点是：稳健、务实、不崇尚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因此，要想将政治价值观传给年轻一代，较之于那些浮夸的社会或具有悠久历史的稳健社会更为困难。所以尽管加拿大国内存在着各种骚动，但它拥有一个反应敏锐的联邦体系。天长日久，这便为养家糊口建立了很好的安全之所，这也是对一个国家是否对其公民尽职尽责的最终检验。

加拿大没有发生过因为内战、惨绝人寰的流血事件和剧烈的政治动荡而导致的政府更迭或政治危机。这是因为加拿大人的政治生活中缺乏政治浪漫主义的煽动，以及对法治的信任与坚持。加拿大政府能够成功地得到公民的支持。不管是英裔还是法裔，都是压倒一切地支持政府。故有人批评加拿大人缺乏革命激情而热衷于公共秩序，但也有很多国家的人羡慕加拿大既有民主又有政治稳定。

二、公民的个体责任与国家认同

与其他许多国家不同的是，加拿大的政治家都是折衷里手或匠人，而不是可以唤起国家历史事件回忆的民族英雄。虽然约翰·麦克唐纳爵士和威尔弗雷德·劳里埃爵士受到广泛尊重，但是加拿大没有像林肯、戴高乐、毛泽东、丘吉尔那样高大的英雄形象。加拿大历史上也缺少英雄的惊心动魄的事件。

早期法国探险家和传教士的英雄主义，以及后来英国人的英雄主义，都没有形成带有政治目的的民族神话。英裔加拿大人两个世纪以来一直生活在两个巨人的文化影响之下，即19世纪的英国和20世纪的美国，因此，他们一直倾向于接受这两个国家的英雄而不是加拿大自己的英雄。

在加拿大，忠于王室的誓言对于青年人毫无意义，没有人有意识地对加拿大青年人进行本国生活方式优于别国的思想灌输。加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历史时期，因此，他们不相信自己负有“白种人的责任”，也不相信其他国家的人民是“缺乏法制的次等民族”。加拿大没有在其人民中制造一种同仇敌忾的激情，也没有制作过关于过去的神话或创造支持这类神话的象征主义来推动这种敌对情绪。

加拿大政党所依赖的不是象征性或鼓动性的感召力，如保护宪法、坚持加拿大生活方式、保证加拿大国旗上太阳永不落，他们依赖的是满足不同地区人民的实际需求。

加拿大既没有历史悠久的优势，又没有激发民族主义的智计，向加拿大反复灌输一套政治价值观就不是一件轻易而居的事情。因此，有加拿大学者提出：自加拿大诞生149年以来，加拿大认同一直是一个问题。加拿大的地方认同和种族认同可能都超过国家认同。

三、地方主义对加拿大国家治理的重要影响

一些自然存在的障碍将居住在不同地区的加拿大人相互隔绝，比如滨海诸省与中部的联系被美国领土切断，劳伦琴地盾将大草原从加拿大东部分割出去，落基山脉又将不列颠哥伦比亚从加拿大的其余部分分割出去，这种地理上的分割导致了从行为到心理的区域性封闭状态，克服这种封闭状态就成为加拿大联邦政治体制的首要问题。

加拿大是由历史上的三块殖民地合并而成，尤其是1791年，魁北克殖民地被分为下加拿大（魁北克）和英制的上加拿大（安大略），自此，魁北克和安大略分道扬镳。而人口分布的不均匀加剧了加拿大的地方主义，枫叶国60%的人口居住在安大略和魁北克省，人民对政治现实的理解及所采取的政治态度是由他们所居住的区域决定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省政府逐渐成为地区利益的代言人，在制度结构中强化了地方主义。

20世纪80年代，最高法院在《权利与自由宪章》条款的基础上宣布一项决定：废止在《魁北克官方语言法》实施中对使用英语商业标牌的禁令，后来，魁北克全民大会通过“例外条款”又恢复了这条禁令。

在加拿大，尽管各地区情况不同，但权力中心始终掌握在安大略和蒙特利尔市的大工商企业手中。加拿大学者提出：利害关系需要政府的谎言来抚慰。西部和大西洋地区认为自己的利益因为中部大都市的利益而遭到牺牲，这种情感更加剧了这些地区的痛苦。而西部加拿大的绝大部分在执政党中是没有代表的，加拿大政府必须在两者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一方面是对居住在安大略和魁北克的多数人口的要求作出良好反应，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其他地区的问题，因为各个省政府都在寻求给各个省带来独特生存方式的政策。过去几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惯例，总督由说英语的人和说法语的人轮流担任。

阿尔伯塔所拥有巨大储备的石油和天然气产品，给这个省带来新的力量和自信的源泉，因为丰富的矿产资源是归省级政府支配的，阿尔伯塔省呼唤一种能使西部产生更大影响的制度，它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对加拿大的政治决策有着越来越大的影响，它在资源控制方面领导着其他一些省，纽芬兰则坚定不移地要求对近海资源的拥有权及对渔业的控制，魁北克坚持保留实行其语言及经济政策的所有权利。

发达的地方主义是加拿大实行联邦制的最为重要的原因。法裔和英裔两个种族集团在加拿大历史上一直占有统治地位，而且，这两大集团之间的关系是加拿大政治中从未中断的争议议题，两大集团的势均力敌，使得具有集权特点的政治制度难以生长起来。

四、典型的奉行文化多元主义国家

世界上很少有其他国家像加拿大这样在在其公民构成中有如此众多的不同种族，语言成为将加拿大分割成两大文化成分的因素，英语和法语是加拿大两大官方语言，虽然只有一个立法机构，但重要法律的通过必须得到说法语和说英语两个立法群体中的多数的批准，也就是加拿大特色的“双重多数体制”。
联邦政府依靠公共基金鼓励非英语和非法语民族接受多种文化，并任命一位内阁部长专门负责多元文化方面的事务。

它首都设在渥太华，国土面积998万平方公里，居世界第二。如此地大物博的国家，核心地区在安大略和魁北克，核心地区的影响力也在此，从地图上我们可以发现，这两个截然不同区域的会和点就是位于渥太华河和圣劳伦斯河交汇处的岛屿城市蒙特利尔。位于安大略省与魁北克省之间的首都渥太华正好处于这条轴线上，而且像一个天平支点一样，一头托着安大略，一头托着魁北克。

各省地图

1995年10月30日，从东部到西部，千千万万加拿大人在电视机前度过了紧张而又不安的一天，当魁北克全省公民投票结果公布之后，人们才为魁北克省继续留在加拿大而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维护统一的联邦派以50.6%的微弱多数，险胜49.4%的魁北克独立派。

位于中心地带内部的魁北克省有这样一种情绪，他们认为渥太华的联邦政府基本上被掌握在英裔加拿大人手中，也基本上是为这部分人利益服务的。而法裔加拿大议员则不把自己看成是联邦制中的一种控制力量，他们一直认为自己的作用就是保护法语部分的生存不受联邦体制中说英语的主子们的破坏。

罗马天主教堂一直控制着魁北克的教育，在向学生灌输传统政治观念方面做出了巨大努力，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60年代。近来，魁北克教育界人士中出现的分裂主义思想以及在学生中散步这种思想的做法引起了人们的普遍关注，这也是魁北克独立运动的重要根源。

正是因为加拿大是一个典型的奉行文化多元主义国家，其政治特征的调和性和国家治理的包容性使它在风云际会的世界舞台上彰显出和平与从容气质。

特邀嘉宾：刘建军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

（编辑：蒋慰慧 孙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