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经历从未有过 社区卫生中心力守疫情首道防线

1月10日上午九点，位于上海市闵行区的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里，门诊大厅的所有公共座椅，一个空位都没有了，吸氧和输液的“轻诊室”里同样坐满了患者。隔壁的抢救室每隔一会儿就会传出动静——又有老人需要抢救和120转运了。

1月12日上午，正在上海市黄浦区瑞金二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受新冠康复治疗的曹阿婆突发身体不适。医生快速拿来血氧仪检测血氧，发现曹阿婆的血氧已低至93，可能有生命危险。医生将曹阿婆由仰卧位调整为侧卧位，并调高了氧气流量，改为面罩吸氧，并推了地塞米松静脉点滴，情况才有所好转。

这些场景，过去几乎从来没有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里出现过。

去年12月以来，上海新冠病毒感染高峰、重症高峰接踵而至。几天之内，上海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从此前的疫情防控第一线变身为疫情“战斗”第一线，鲜少处理紧急情况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此时必须迎难而上。

“战时”状态 他们是冲锋陷阵的“战士”

与原先每天三百多号人的门诊接待量相比，疫情感染高峰时，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近期的门诊量激增至每日500多。记者采访当天，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王昆鹏医生已经连续工作了20天。疫情当前，每个来就诊的患者多少都有些症状，问诊、查体，每个人的平均就诊相应延长。就诊数量的增多也需要他不断地跟候诊患者解释、协调候诊时间，平复患者的焦虑。也正因此，王昆鹏的声带严重受损，只能在午休时间到雾化中心给自己做雾化。

“顾医生，我妈妈已经转阴了，还咳嗽，能开小分子药吗？”

“顾医生，他不想吃东西，喂东西嘴巴也不张开，怎么办？”

“老人免疫力很差，我怕她有沉默性的肺炎。”

在闵行区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一条又一条消息接连“冲进”家庭医生顾昊的手机里。中午十一点半，门诊午休，顾昊看完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瘫坐在椅子上，摘下手套，开始一一回复微信里的未读消息。自去年12月以来，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门诊量激增，通过电话、微信来咨询顾医生病情的老人及其家属也越来越多，“凌晨也会接到电话，我必须及时处理这些询问。”

同样，瑞金二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马龙飞医生，他的微信屏幕置顶的也全是签约病人的咨询信息和工作信息；而家人发来的消息，他往往还来不及看，就已经被工作消息刷出了屏幕。“因为我夫人也是医生，所以（2022年上半年疫情期间）家里就只有我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整整两个月。”说到此处，马龙飞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特殊时期 他们是重点人群最需要的人

12月8日，“新十条”刚颁布，顾昊就陆陆续续接到了几个电话，都是自己签约的老人打来的，询问当下的情况，是否有感染的风险和病情恶化的危险。

顾昊第一时间上门，一家家排摸，将所有居民按照重点、次重点和一般人群进行划分。重点人群主要是60岁以上的老人，长期患有慢阻肺、糖尿病、心脏病等慢性基础病。重点人群重点关注，12月中下旬，在疫情暴发的第一时间，顾昊便给他们打去电话，询问是否感染。

与此同时，莘庄社区的另一位家庭医生周小娟正在联系自己对接的居委，让他们通过楼道组长给每一位居民发放一份自己制作的电子问卷。“您是否已经感染新冠？”“您现在有什么症状？”问卷一经发出，24小时之内便收到217户人家的回复。这大大超出周小娟的预料，“我本来以为老人不会用手机，后来他们都转给自己的子女去填，效果很好，也帮助我及时了解情况。”

“有没有糖尿病，有没有高血压，有没有脑卒中，有没有肿瘤、肾功能不全、免疫功能低下等等这些疾病，有没有完成全周期的疫苗接种。这个时候我们进行一个评估，评估完之后，我们就分为红色、黄色和绿色的人群。”瑞金二路街道的家庭医生马龙飞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目前，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评估人群基本做到全覆盖，红色人群接近一万人。

一个医疗包、一辆共享单车，就是马龙飞上门出诊的全部装备。在患者家里，他看到老人吞咽功能变差、进食困难，肺炎情况难以好转，立刻建议患者家属尽早将老人安排住院治疗。

排摸、筛选、联系、问诊、登记、跟进，与上级医院的坐班医生不同，家庭医生是架在居民家庭和上级医院之间的一座桥梁，为的是及时发现老人身体的潜在疾病风险。

顾昊一直认为，“病人和医生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只有医生提供了优质的服务，病人才会信任医生。”所以，解释、沟通这些琐碎而复杂的工作构成了一个家庭医生的日常，而顾昊一干便是12年。

“我对这些老人和他们的家属非常熟悉，毕竟是12年积累下来的，不单单是对一个老人，还是对他们一个家庭的健康管理。”不仅是顾昊熟悉辖区内的每一位老人，老人对他也同样信任。

每每走进小区上门问诊，顾昊沿路总能碰上老人们热络地打招呼。“顾医生，你好！你又来啦！”“顾医生好，我跟你说，我这两天嗓子不太舒服。”一路走走停停，多少会耽误一些时间，但顾昊却觉得这不是坏事，“回归医疗是每一个家庭医生的想法，病人对家庭医生的需求不是压力，而是挑战。”

抓住“黄金72小时”

社区医生对病人及时评估，是为了抓住救治的最佳窗口期。近一个月来，他们正全力贯彻落实上海新冠救治专家组反复强调的“黄金72小时”。新冠的治疗第一次下沉到了社区，这对所有的社区医生来说都是一个考验。周小娟医生坦言，一开始自己确实很懵：“因为之前我们接触的肺炎大部分都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我们肯定是用抗生素。面对新冠，有些药不太敢用。直到专家来指导培训，医院又培训了一轮又一轮，我们现在才开始转变思路，敢用药了。”

在顾昊看来，医疗是一门终身学习的学科：“以前我们认为激素是不好用的，但是现在听了张文宏教授、宁光院士的讲座和培训，我们就知道，小剂量的激素对于中重症患者很管用。”

根据专家的指导，新冠小分子药的最佳服用时间是感染后的72小时内。感染时间太久之后再服用，效果甚微。对于有基础疾病的老人来说，等待是危险的，一不留神，轻症便会转为重症。

“今天是阳的第几天了？”面对所有因感染新冠前来问询的患者，这是顾昊医生必问的问题。今年1月初，新冠小分子药物开始下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面对自己经手的高风险患者，社区医生终于有了一件称手的“兵器”。从通过医联体评估发放小分子药给符合条件的患者，再到闵行区把权限下放到社区，家庭医生通过培训，也可以给自己负责的患者开小分子药物的“批条”了。

为方便患者就诊配药，莘庄卫生社区服务中心将门诊的时间延长到了深夜24点。顾昊出夜门诊的两小时内，就有12名患者或家属前来配小分子药。

“下午一点半左右跟家庭医生联系上的，两点上传完所有资料，晚上八点就能拿到药了，晚上这顿就能吃上了。医生还会给我们分析药物的禁忌，真的是救人一命。”一位患者家属对看看新闻Knews记者说。

为了跟踪治疗效果，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还专门派医生上门，了解患者服药后的身体情况。周小娟上门观察了服用小分子药物后五天的患者倪大爷，他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气促、气急的症状都消失了。周医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下我就放心了。”

“要成为居民就医的第一选择”

感染新冠病毒后，“拍CT”是很多重点人群的第一诉求。然而，大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在疫情前都没有配备CT，这也导致大量患者为了拍CT而涌向二三级医院。为此，闵行区集中部署，在1月2日为区内所有13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紧急订购了CT。

莘庄卫生服务中心下单了一台方舱CT，能够落地即接电，接电即扫描。1月7日凌晨时分，这台方舱CT经过吊装，顺利落座在昔日的社区核酸检测点上。

与此同时，依托医联体平台，闵行区中心医院放射科的医生实行24小时轮班，保证当天出具从社区反馈上来的CT报告。闵行区中心医院的宋彬医生向记者介绍医联体中必不可少的PACS系统，“用这个系统，北片社区的7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CT我们都可以看得到。我们当天就把报告写好，写好以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电脑上就可以看到我们上级医院审核、写好的报告。”

1月9日，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方舱CT正式面向患者开放。不少不愿去大医院排长队的患者都闻讯而至。居民黄女士对当天的就诊体验很满意：“像B超、CT、验血、吊针，社区如果都有的话，我们以后肯定是首选社区。”

今年87岁的戚老伯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疾病，确诊阳性后，他一直不敢到大医院，“怕人挤人”。直到血氧下降，他才在儿子的劝说和陪同下来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正好遇上了方舱CT投入使用的第一天。

CT结果显示，老人胸腔积液和肺炎都比较严重。周小娟立刻拨通急救电话，请120进行转运。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全上海家庭医生的工作电话都已录入急救系统，由家庭医生帮助患者拨通120，效率往往更高。

大约十分钟后，救护车就赶到了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随即将戚老伯送往闵行区中心医院继续治疗和观察。

在闵行区中心医院对外交流合作办主任沈刚看来，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到闵行区中心医院，再到上级医疗机构，这样自下而上的接力协作，通过此次疫情，配合得更加紧密。“让三级医院的医生知道社区能接这些病人，让社区的医生也能够了解到区域医疗中心级别的医联体的配合是非常紧密的，这样的话是互相信任、互相协同、互相配合。”

顾昊医生对此感同身受：“我们未来要分级诊疗。分级诊疗的重点在哪里？就在社区。社区的能力提高了，才能完成我们的分级诊疗，才能让病人首选社区，然后通过家庭医生再去转诊，那也是减轻二三级医院的压力。因为高质量发展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目标，就是要提高医疗的诊疗能力、救治能力，为以后分级诊疗做了一个很明确的铺垫。”

莘庄卫生社区服务中心副主任张卫向记者介绍，今年，莘庄又录用了11位家庭医生。“我们基层医疗机构是服务型单位，同时也是人才需求比较大的单位。随着上海的老年人口逐渐增长，我们一定要在这方面做好储备。”

在这一轮新冠病毒感染高峰中，上海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承接了全市超过50%的发热诊疗量，有效缓解了二三级医院的就诊高峰，起到了基层医疗“网底”的作用。而未来，我们不仅要应对新冠季节性和地方性流行的挑战，更要面对老龄化社会不可避免的更多慢性、流行性疾病。如何进一步夯实社区医疗力量，为老百姓在家门口筑起一道坚实的健康防线，是全社会面临的重要课题。

（看看新闻Knews记者：王抒灵 陈瑞 赵寒旭 实习记者：刘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