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风景区长期遭墓地侵占 非法利益链条如何斩断？

位于山东青岛城阳区的太平陵公墓，处在著名的崂山风景区保护范围内。近日，其所在的城阳区夏庄街道华阴社区多位村民向媒体反映称，太平陵公墓近年来大面积非法扩建，毁林挖山建墓地大大超出了合法审批的规模。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背后有何利益链条？监管是否存在缺位？

记者梳理公开资料发现，太平陵公墓位于华阴社区范围内的太平山上，地处崂山山脉西麓，置身太平陵，可北临崂山水库，西眺胶州湾，风景非常好。城阳区政府官网信息显示，太平陵公墓是1996年经民政部门审批的经营性公墓，审批面积为87.53亩，此后至今，未再对扩增面积进行过审批。但据当地村民反映，从2006年到2023年期间，太平陵公墓一直在陆续非法扩建，此前委托测绘公司进行面积实测，结果是，太平陵公墓占地面积约为913亩，超过了审批面积的10倍。

总台中国之声记者近日到太平陵公墓实地探访发现，太平山南北两侧的山体，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墓穴。不少墓穴已经明显售卖多年，而北山东侧的很多墓穴明显较新。多位华阴社区村民称，近年来屡屡亲眼看到大型机器爬上山坡，毁掉山林，挖开山体建墓地。虽然村民们一直在举报，但非法墓地侵占的面积仍然是年年在扩张。途中遇到的扫墓者也对记者表示，原先的墓地并没有这么多，近年来不断有新的墓地被开发出来，价格也越来越贵。据太平陵公墓营业厅一位销售人员介绍，目前有多个豪华墓穴在售，都是近些年扩建的。其中南向的是27万8千元起价，北向的也要近10万元。

事实上，这并不是崂山风景区第一次因非法墓地乱象引发关注。记者梳理发现，自2019年以来，就屡屡有村民向媒体反映，风景区内散乱分布着大量违规建造的墓地，部分村子内甚至有村干部非法将土地出售给居住在青岛市区的居民，用于修建大型豪华墓地。这些非法墓地的存在，对周边的山林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但这一次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太一样，非法墓地的开发者不是个别村民，而是太平陵公墓。公开资料显示，这曾经是华阴社区的一家集体企业，目前负责开发建设的是青岛太平山公益服务有限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01年，法定代表人是华阴社区党总支书记、居委会主任。

那么，这家企业的非法开发情况怎么样呢？这张实地测绘图用不同色彩标注了不同时期的公墓占地范围。从蓝色到黄色，代表建设的时间距今越来越近。从图中可以看出，公墓大部分区域都是蓝色的，也就是建设时间在2012年之前。呈现黄色、红色的区域，基本在2012年至今，主要分布在公墓中部偏西、东侧和南部这几块，都涉及到非法破坏山林的情况。测绘数据显示，公墓南部山头的砍伐，破坏面积47亩左右；公墓东部区域的山体破坏和砍伐，破坏面积22亩左右。

毫无疑问，无论是个别村民，还是太平陵公墓，这些破坏山林、非法修建墓地的行为都已涉嫌违法。现行《风景名胜区管理条例》中明确规定，不得在风景名胜区内进行开山、采石、伐林等破坏地形、植被的活动。在风景名胜区内从事建设活动，应当依法办理审批手续。《殡葬管理条例》中也明确禁止在风景名胜区修建墓地。自2018年开始实施的《崂山区殡葬管理规定》中也明确，非法修建墓地的，应责令停止、限期恢复原状并没收违法所得，可处1倍以上3倍以下的罚款。

记者注意到，因为相关山林破坏行为，太平山公司在2017年被罚85万多元，在2023年又先后收到3张罚单共计罚款900多万元。目前公司已经缴清了全部罚款，但对于监管部门的拆除要求，没有主动配合。城阳区自然资源局一名工作人员透露，目前正在和法院等部门协商，看看如何推动强制执行。

此事引发关注后，青岛政府4日夜间回应称：当地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展开全面调查，依法依规严肃处理。有关情况将及时向社会公布。5日早间，城阳区副区长张珉对央广中国之声记者表示，正在对太平陵公墓项目进行详细核查。经初步了解，太平陵大约有近万个墓穴，已销售7000个，后续将分为两类处理：对符合规定的，将依法依规完善相关手续；对不符合规定的，依法依规进行处理，该拆除的拆除，该恢复原貌的恢复原貌。非法占用土地的，勒令退还，非法占用的林地责令限期整改。

那么，对于这么大规模的破坏山林、违建墓地行为，该如何整改到位？对于当初购买墓地的普通市民，有何影响？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认为，从个人行为到企业行为，崂山风景区长期遭非法墓地侵占的背后，应当是存在着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众多违建墓地能够不断被开发建设出来，过程中还要动用大型机械去开山、伐林、修路，是非常耗时耗力的。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是不可能实现的。而这些违建之所以能长期存在，也应当是监管上可能存在疏漏，一些部门可能作为不到位，还有一些部门可能与相关企业或个人有着各种各样的利益保护关系。这些因素就决定了，罚款也解决不了问题，罚完了再继续修。

马亮表示，总体上来说，墓地的开发建设和买卖是一个系统性、复杂性、长期性的问题，需要多部门联动来进行综合治理。最关键的是要明确一个牵头部门，比如成立领导小组、工作专班、临时议事协调机构等，来推动问题从根本上进行系统性的解决。如果由多部门进行“九龙治水”，反而会互相观望甚至互相掣肘，无益于问题的解决。此外，由于部分消费者在购买墓地时对于其中的违建情况并不知情，在治理时也考虑到，墓地并不是一种普通的消费品，它还寄托了相关人群的情感。因此，相关人群的合法权益如何保护，也应当在施策的考虑范畴之内。对于行政执法部门来说，这也的确是一个难度不了的考验。那么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青岛市政府方面的跟进速度还是比较快的，也意味着这个问题得到了高度的重视，接下来如何分类治理，我们也将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