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统战先辈的时空对话②｜谢继民忆父亲谢晋元：为国当不能顾家

2024年上海统战文化周将于7月16日开幕。在本次统战文化周开幕活动中，特别设置了《与统战先辈的时空对话》篇章，黄炎培、谢晋元、周文等统战先辈的后人们，将以情景讲述的形式，追忆先辈往事，传承大团结精神。 

在统战文化周开幕前夕，小舟采访了几位统战先辈的后代，今天为大家带来系列专访的第二篇——谢继民追忆父亲谢晋元。

“谢晋元是我未曾谋面的父亲，他没给我当面喊一声爸爸的机会……临危受命，率领铁军坚守四行仓库，不投降，不后退，视死如归。”跨越时空，这是谢继民对抗日英雄父亲谢晋元的深情告白。

1946年，谢继民十岁，跟随母亲凌维诚以及哥哥姐姐，第一次来到了父亲谢晋元在上海的墓地。“爸爸，和日本人的仗打完了，可惜你再也回不了家了！”

谢晋元妻子凌维诚及他们的四个儿女

后来，从父亲的家书、日记里，从母亲口中，从老兵的回忆里，谢继民逐渐深入到了从未见面父亲的精神世界。

为国当不能顾家

1905年，谢晋元出生在广东蕉岭县农村。父亲是小商贩，母亲是渔民的女儿。他的青少年时代，正值中国民族矛盾急剧上升的时期。他把岳飞的“精忠报国”作为座右铭，立志为国献身。

1922年，17岁的谢晋元在广州

谢晋元文武兼备，就读黄埔军校四期之前，已经在广州国立高等师范（中山大学前身）学习了四年。

他天性平和，向往安静的世外生活，日记里称年轻时候曾有一念：暮年若能卸下所有家庭社会责任，愿隐修于山寺，“抱入山唯恐不深之愿，以待余年。”

谢晋元

无法守住书桌前的平静，目睹国家四分五裂情况的谢晋元投笔从戎考入了黄埔军校。在决定从军前，他写下了一首诗：“河山破碎实堪伤，休作庸夫恋故乡。投笔愿从班定远，千古青史尚留芳。”从黄埔毕业后他参加了北伐战争和“一·二八”淞沪抗战。

“1936年3月份左右，父亲把我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和我母亲一起送到广东蕉岭，当时我母亲怀着孕，肚子里的就是我。”谢继民说。

“等抗战胜利，我就来接你们母子回上海！”分别时谢晋元对妻子说，凌维诚一直记着丈夫这句话，却没有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谢晋元与凌维诚婚礼现场

“巧英吾妻爱鉴：日内即将率部进入淞沪参战，特修寸笺以慰远念……为国当不能顾家也。老亲之慰奉，儿女之教养，家务一切之措施，劳卿担负全责，庶免旅人之分心也。”这封家书，是谢晋元在淞沪会战打响前寄给凌维诚的。

上海四行仓库抗战纪念馆内展陈的淞沪会战前夕“谢晋元与妻书”

“八百壮士”的“英雄谢团长”

1937年，日军全面发动了蓄谋已久的侵华战争，在卢沟桥事变之后，8月13日向驻守上海的中国军队发起进攻，声称要“三天占领上海”、“三个月灭亡中国”。自此，拉开了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

1937年10月26日，战局急转直下，中国军队面临着被日军合围的危险，全线西撤。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三战区第88师262旅524团的一个加强营，固守苏州河畔的四行仓库、阻击日军。这支守军后来以“八百壮士”的称号闻名于世，指挥官是中校团附谢晋元。“淞沪会战”期间，“八百壮士”用鲜血写下中国军人保家卫国的壮歌。

谢晋元

从10月26日夜进驻四行仓库，至4天后撤退，谢晋元率领部下坚守阵地生死阻击98小时，顽强抵抗日军的多次进攻。原有士兵不断牺牲，新的兵员从前线撤退继续补充。谢晋元当场立下遗嘱：“余一枪一炮，誓与敌周旋到底，洒最后一滴血，必向倭寇取相当代价。”战斗间隙，谢晋元还组织了八百壮士在仓库里共计写下了298封遗书，给妻儿、给父母……表示：誓与四行仓库共存亡，誓为中华民族求生存。

10月27日晚上，一名外国记者通过英租界递进来一张纸条，问四行仓库守军有多少人。当时谢晋元手下只有420多人，但是为了自壮声势，谢晋元答复：“800人”。从此，这支由四百多人组成的孤军，开始以“八百壮士”的称号传扬开来。

战火中的四行仓库

4天的时间，谢晋元率部在四行仓库这块弹丸之地，击退敌军数十次进攻，毙敌200多人，伤者无数，自己仅阵亡9人，伤20余人。

毛泽东在1938年10月12日所作的《论新阶段》报告中，盛赞谢晋元与“八百壮士”是英勇抗战、为国捐躯的民族革命典型。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八百壮士之歌》从1937年的这个时候唱响，迅速成为烽火年代的时代强音，响彻中华大地，激励着千千万万的同胞投入英勇抗战的行列中。

孤军营里的中国军人

“八百壮士”在四行仓库的鏖战，引起西方列强的不安。为避免战火祸及租界，他们强迫中国政府撤军。谢晋元接到命令：“珍重退入租界。”谢晋元回复：四行仓库工事坚固，弹药、粮草充足，能很好地打击和牵制敌军，配合全国抗战。经再三电令，谢晋元才挥泪执行，率孤军退入租界。

撤出四行仓库的孤军

“余自奉令撤退之始，即知今后环境之艰危，当十倍于固守四行之时。”谢晋元写在日记中的这些话，预示了“八百壮士”撤出四行仓库后滞留租界四年的坎坷命运。

随着国民党军队的节节败退，日军相继攻克南京、武汉，租界方面为求自保，既不敢放行，也不愿将谢晋元等引渡给日方处置。“八百壮士”“四行孤军”成为一支没有武装的名副其实的孤军。

在困于租界、失去前途盼望的士兵看来，他们“非兵非民”，租界也称之为“扣留营”“留禁营”。然而，谢晋元始终以军人风纪严格要求部下，激励官兵牢记自己是一名军人，“锻炼体格，研究学术，提高人格”。在条件艰苦的孤军营，谢晋元时刻不忘重回战场杀敌。营内4点半吹起床号，晚上9点吹熄灯号，内务、学习、锻炼，秩序井然。每天清晨，谢晋元带领孤军高呼中华民族万岁，抗战必胜！

孤军营里的四行孤军

上海沦陷后，孤军营成为租界孤岛上最后的亮光，常年向社会民众开放参观鼓舞民心，向国际社会展示中国军人的纪律品格。

归队杀敌一时无望，谢晋元便在孤军营里打起了持久战，带领将士们办学校、办工厂、举办体育训练和体育赛事。虽然常有民族资本家的无私捐助，但谢晋元深感孤军必须自力更生，他决定在营中开办实业，生产袜子、毛巾等实用物品出售。

1941年4月24日，谢晋元照例四点半起床，列队早操。他发觉四名士兵迟到，当众训斥。不料，早已被汪伪收买的四名叛兵突然拔出暗藏的匕首，刺向谢晋元。谢晋元头胸多处受伤，当天六时含恨离世，年仅36岁。

谢晋元

在谢晋元遇害的前几个月，汪伪政府的特务多次劝降他，但谢晋元与官兵们拒绝了投降。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公共租界被日本侵略者控制，“八百壮士”落入敌寇之手。为分化、瓦解孤军官兵，日伪将他们派至各地充当劳工。在安徽芜湖裕溪口充当劳工的孤军战士逃出，得到了在附近活动的新四军游击队的策应。孤军战士们来到桃花乡新四军驻地，受到热情接待。新四军给需要继续北上汇报军情的孤军战士每个人发了一套衣服、500元钱和路条，并护送他们过了日军的封锁线。

新四军对“四行孤军”的解救和帮助，正是中国共产党倡导建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具体呈现。

全国解放后，陈毅担任上海市市长，市政府发过一则指令，“谢晋元参加抗日，为国捐躯，其遗属应致照顾”。四行仓库附近的晋元路路名寄托了人民的真挚纪念之情。1983年，上海重建谢晋元墓。四行仓库抗日壮士的英雄事迹千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