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编辑室】环境监测数据是怎样被戴上“口罩”的？

新一轮雾霾又卷土重来，京津翼地区发布了今年下半年首个重污染预报。空气严重污染当前，有人却在环境监测点上动起了脑筋。据媒体报道，河北石家庄一街道办雇保安在学府路阻拦大货车通行，因为附近的河北经贸大学校内有一个大气环境监测站。拦截大货车，是为了监测数据"好看"，而且这个监测站位于河北经贸大学的一幢教学楼后面，监测站不仅树林环绕，经常会有洒水车洒水。洒水车工作人员对当地媒体说，他就是环保部门派来的，因为校内有个大气环境监测站，所以要经常进行洒水降尘。

看看新闻Knews了解到，河北经贸大学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已经确认，该校校内确实有一个大气环境监测站，也经常有洒水车在校内洒水。而五七路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称，拦截大货车通行确实是为了让环境监测数据“好看”，但是不清楚这样的安排从何而来。

石家庄的环境监测作假，只是冰山一角。统计显示，仅在2015年，也就是新环保法实施的一年间，全国共发现2658家污染源自动监控设施存在不正常运行、弄虚作假等问题，有17省区市立案78起。

在弄虚作假的案例中，有的是一些地方政府干预环保监测执法，并且主动造假。至于企业自己造假，就更是常见了。一些企业监测设备安装在一个管道，而实际排放则是在另一个管道；再还有些企业安装了监测设备，却暗自做了手脚，对其系数进行修正，可以说是花样百出。

11月3日零时，河北唐山启动了重污染天气黄色预警三级响应，按照预案唐山应安排减排30%。环保部督查组执法时发现，唐山迁安市宝利源炼焦有限公司焦炉烟气在线监控涉嫌造假。针对宝利源公司的数据造假以及超标排放行为，唐山市环保局拟对其开出三张罚单，合计84万元。除此之外，唐山市环保局将该案件移送公安机关。经现场核查，在线监控造假是操作工擅自所为。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国家严厉打击环境监测数据造假的背景下，不仅有企业胆大包天在监控设施及数据上"做手脚"，而且身负监管之责的地方环保部门，为了政绩好看也以身试法，而且造假也高明不到哪里，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
 
今年10月西安市曝出的给环保监测“戴口罩”的事件，更是引起舆论哗然。西安市环保局长安分局主要官员，利用空气监测站搬迁的机会，偷偷配了钥匙，随后在多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潜入监测站，用棉纱把空气采样器堵住。在数据异常引起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关注后，涉事人员又把监控视频删除。目前，警方已立案调查，包括西安市环保局长安分局局长、监督站站长、副站长在内的多名涉案人员，已经被羁押在看守所，涉案者或将面临刑事罚则。

为什么这么多地方都有着强烈的环保造假动机呢？看看新闻Knews注意到，在环保部长陈吉宁还在清华大学做副校长时，很多省份已经在搞环保"一票否决"制，别的再行，环保不行，也不行。山西省早在2006年就提出，率先推出环境污染末位淘汰制；授予环保在创优评先、干部任用中的一票否决权。可以说，环保部门的造假动因正与此有关。如果说，为了坐稳位子而造假，属于"防卫性"动机的话，还有不少地方主动将污染数据调高，以骗取相关补贴。比如东莞市长安镇生活污水处理厂，长期在污水处理量上造假，通过调整数据骗取了2000多万污水处理费。

在媒体评论员敬一山看来，近期环保数据造假事件频发，恰恰反映出，对于环境治理的问责力度越来越大了。然而，环保数据造假之恶，在于它不仅剥夺了公众的知情权，也让环境监测的预警效应荡然无存。数据可以造假，但是环境却不可能因此改善，当数据、政绩报告与公众的实际感受相差甚远，政府部门就会失信于百姓，公信力就会大打折扣。

尽管环保部拥有强大的监管网络，也有早已施行的"史上最严"的新环保法，但环境监测数据造假这个老问题，为什么积重难返还百上加斤？有分析指出，根本原因还是存在"执法失灵"现象，而"执法失灵"的背后，是新环保法仍然存在操作漏洞。首先是取证难，环境监测数据造假存在隐蔽性、瞬时性和流失性的特点，长期连续监控又受制于各种因素。其次是违法成本低，罚不当罪，环保造假就有可乘之机。也有舆论认为，监测数据的质量问题既然已经上升到法律层面，相关的执法就要跟上。对于监测造假行为，无论涉及部门层级有多高，牵涉层面有多广，都应当一查到底，让造假利益链条现形，让违法者承担高昂的成本。

为了改变环保监测数据造假严重之风，从2015年开始，环保部决定适度上收一些省市的监测事权，将空气、水、土壤的监测事权上收到中央本级。今年9月，中央还对环保监测等领域进行了省以下垂直管理改革。不过从实际操作中来看，仍然有空子可钻。在西安的造假事件中，长安区监测站就是环保部直管，却依然没能避免造假。个中缘由，就是因为，虽然具体的监测事项由环保部督察，但日常行政上，西安长安区环保局依然管得了长安监测站，因此重点还是在管理层面的改变。

复旦大学环境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李志青认为，良好的环境是社会全体成员的福祉，应该达成“利益共享 责任分担”的共识，形成全社会参与监督环境治理的氛围。比如设计更为科学的环境监测数据披露制度，加大数据的信息公开，更加注重公众的主观感受，可以对数据造假及时纠偏。李志青还建议，或者可以由高校或者民间监测机构成为第三方，对环保部门的监测力量进行补充，这样也可以起到监督作用。

（编辑：施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