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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 鲁迅和他的日本友人们:内山完造和段子手鲁迅

环球交叉点

看看新闻Knews记者 宋看看

2022-09-23 15:20

为了这个采访,我开始看《鲁迅全集》。这位中学生最怕的男人,曾经也是我的噩梦。上初中时,总有一种苦不堪言叫做“背诵全文”,但是背着背着,我们对鲁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鲁迅的朋友圈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鲁迅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有一个人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是一位日本人,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内山完造在上海经营内山书店,与鲁迅结交10年,是鲁迅最亲近的朋友。鲁迅病逝前后,内山也是全程陪伴左右。内山后来写了很多关于鲁迅的回忆文章,内山家族与鲁迅家人也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个夏天,我不仅采访了东京内山书店及内山家族,还看完了内山完造的回忆录。令我想不到的是,内山完造口中的周君,竟然是位段子手。如今想来,确实是作家鲁迅的风格。


今天的《口述历史:鲁迅和他的日本友人》,我们就来聊聊内山眼中的鲁迅。


这是内山完造1979年出版的回忆录《追忆鲁迅》,从中可以看到两个人生活中的对话,一起经历的大事小事。内山完造眼中的鲁迅,有童心,重感情,有候前半句还语重心长,后半句就骂的发人深省。和鲁迅的交往,在上海34年的生活,改变了内山的人生观、价值观。


《海上述林》是鲁迅为纪念1935年6月在福建牺牲的瞿秋白,和茅盾、郑振铎等朋友们一起,把瞿秋白翻译的作品,主要是苏联和欧洲的文艺作品,结集出版。《海上述林》分上下两卷,每卷前都有鲁迅亲自撰写的序言。校对、装帧也都是他亲力亲为,使用了当时国内还未有过的豪华装帧,烫金文字。上卷还好,下卷迟迟见不到成品。鲁迅对内山说我已经给出版社写信了,信是这么写的“翻译这本书的人已经死了,原著作家高尔基也死了,书还没出版,你们是在等读者也死掉吗?”这是内山先生听到的原话。


内山完造在上海呆久了,对中国就越来越有感情。他认为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底蕴,虽然眼下漆黑一片,但是对这个国家的未来还是很乐观的。鲁迅先生说,“对中国的未来我很悲观,我看到的是阿拉伯的沙漠,所以需要抗争。”鲁迅先生还说过,“对国内的人说谎有罪恶感,但是对来自国外的高压说谎,没什么不道德的。”内山先生回忆录中说,这样的名句太多,可惜我都没有一一纪录,甚是遗憾。有一句话,他特别喜欢,用日语表达出来是“路本来是没有的,人们走着走着,就出现了。”签名时经常引用这句话。


在内山先生眼中,鲁迅是非常非常认真的人,就出书这件事,不论是他自己的书,还是他负责编纂的书,逐字校对,还不是一遍,而是五遍、六遍的校对,但在印刷的环节依然会出错。比如《引玉集》就是,书中有错误,但先生的原稿中没错。


回忆录中还记录了鲁迅先生是怎么怼人的。日本诗人野口米次郎访问印度的途中经过上海,在内山的安排下,和鲁迅对谈。野口问:“当今中国能否像印度依附英国那样,把中国的政治和军事交给日本管理?”鲁迅回答:“事情如果发展到那种地步,就是感情的问题了。同样是丧失财产,比起被强盗抢了去,宁可是被败家的孩子折腾光;同样是被杀,我宁愿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向外国人低头。”平静的对话,硬气的姿态。


说一件有趣的事。内山原本对版画没什么感觉,天天听鲁迅先生说版画,三不五时的还要看鲁迅先生的新收藏,鲁迅先生是真爱木刻版画,他是那种嘴上说着太贵,后悔钱不够,买不起,他这么说你以为他真什么都没买。“订了四、五幅,帮我收一下”!所以鲁迅先生的藏品太丰富了,德法英苏日的作品他都有收集。在内山完造的回忆录中,他自己都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就喜欢上了版画,还主动追着鲁迅问,把您的收藏借给我怎么样,我们办一个世界版画展会吧,让更多的人看到!看鲁迅当时的反应,可能鲁迅先生自己都挺惊讶的,鲁迅先生说“好”,两个人就办起了中国首个版画展。“版画”是日语,两个人一商量,决定以后中文叫木刻,木刻画。第一次展会之后,内山完造的弟弟,内山嘉吉,因为在日本的小学里做美术老师,趁着暑假来上海玩,三个人还搞了木刻版画讲习会。当时连刻刀都没有,把钢笔改装了一下,就把学习班开起来了。炎热的夏天,连电风扇都没有,13位美术院校的青年学了六天。都是鲁迅先生做翻译。为了给这些青年提供参考,鲁迅先生还专门出版了《引玉集》,收录59幅苏联版画作品。他的广告也写的很能引人焦虑,非买不可。“用玻璃版精印,神采奕奕,几可乱真。定价低廉,近乎赔本,是中国出版界的创举之作。但册数无多,且不再版”。第一版印刷300册,一个月就卖光了。鲁迅先生的广告文案也是挺厉害的。


这张照片是1936年10月8日,鲁迅先生前往上海八仙桥青年会,观看木刻版画展会,与几位青年艺术家的合影,也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内山书店是日本左翼文人、有良知的日本媒体,与中国学者文人交流的平台。1933年爱尔兰剧作家萧伯纳访问上海,日本改造社来电报,通知内山,让他安排鲁迅与萧伯纳的对谈,还派了记者木村毅去上海。内山还以为改造社那边已经和萧伯纳都联系好了,他只说服鲁迅就可以了。后来见到木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任何确定的关系和安排,日本那边就把他派来了上海。萧伯纳总共在上海停留7个小时,内山去码头接船,萧伯纳的影子都没看到,他还被一群人给认出来,还围着他问,““鲁迅先生呢?鲁迅先生来吗?”他那时候中文就已经很好,他说“那么我回去,鲁迅先生看看好吧”。为了这个对谈,他还请鲁迅留在家里千万别出门,眼看找不到人,正想解释,蔡元培派车来接鲁迅去宋庆龄家中,和萧伯纳吃午餐。靠着鲁迅先生的关系,木村毅才有了近距离采访萧伯纳的机会。这个事情也让内山书店在日本的信誉更上一层楼。鲁迅的《南腔北调集》中,《看萧和“看萧的人们”记》里提到的木村,就是日本《改造》社的记者,木村毅。


回忆录中还提到,办完鲁迅先生的后事,内山先生睹物思人,哪儿哪儿都能想起鲁迅先生。就连他桌旁的椅子,都是能让他流泪的遗物。那是鲁迅先生常坐位置,但是此时此刻,今后,老朋友都不可能再出现在眼前了,非常失落。有日本媒体找他写关于鲁迅的回忆文章,他说好,但是坐在那里却完全写不出来。从友人到故人,可能都会有茫然无措的一段时间要适应。鲁郭茅巴老曹是上世纪50年代,中国文坛大师的排名,70年来再怎么排,鲁迅先生始终是排行榜第一人。感恩能得到周令飞先生、藤野幸弥先生、内山篱先生,内山深先生、田伟老师,还有福井县芦原市政府、所有日本对华友好人士的支持,完成这次意义深远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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