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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一生 追忆流沙河与余光中的“蟋蟀”唱和

时讯

看看新闻Knews记者 彭晔 游明灵

2019-11-24 12:02

11月23日下午3点45分,文化学者、诗人、作家流沙河因病去世,享年88岁。


流沙河原名余勋坦,1931年出生于成都金堂,大学毕业。历任金堂县淮口镇女小教师,成都《川西农民报》编辑,四川省文联编辑,金堂县城厢镇北街木器社工人,金堂县文化馆馆员,四川省文联编辑,四川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理事、第七届全委会名誉委员。在多年的创作生涯中著有《流沙河诗集》《故园别》《游踪》《流沙河诗话》《锯齿啮痕录》《庄子现代版》《流沙河随笔》《Y先生语录》等。迄今为止,已出版小说、诗歌、诗论、散文、翻译小说、研究专著等著作22种。其中诗作《理想》、《就是那一只蟋蟀》被中学语文课本收录。


《理想》节选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


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


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


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


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


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


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


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


理想如珍珠,一颗缀连着一颗,


贯古今,串未来,莹莹光无尽。


1947年春,流沙河考入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和当时许多热爱文艺的青年一样,流沙河的兴趣迅速转向了新文学。1949年,他以最高分考入四川大学农化系,很快开始以饱满的热情追逐自己的作家梦。1950年,流沙河出任《川西农民报》副刊编辑。此后又调入四川省文联,任创作员、《四川群众》编辑。



1957年1月1日,他提议并参与创办《星星》诗刊。1982年,流沙河在诗刊《星星》上开设专栏,向大陆读者介绍台湾现代诗。


《流沙河诗话》一书,谈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流沙河开始接触和编辑《台湾中年诗人十二家》一书的过程。


当时,一位从未晤面,名叫刘济昆的马来西亚华侨和流沙河取得联系,刘君有意为海峡两岸的诗艺交流贡献力量,遂在和流沙河的通信中一再劝导老先生读一读台湾的现代诗。并给流沙河寄来三本台湾出版的诗集:《当代十大诗人选集》、《郑愁予诗选集》和高准的《葵心集》。


此时的流沙河,面对二三新秀师友,言必称艾略特,诗必引现代派,又爱用从未听过的新名词——‘跳跃’‘默示’‘移情’‘痛感’之类,更有打扮着装“披纷其鬓发,喇叭其裤脚”,令流沙河十分反感,鼻子里哼一声,掉头便走。但刘君的厚意,老先生不忍拒绝。


于是流沙河正心诚意,跏趺而坐,手持红蓝两色铅笔,翻开《当代十大诗人选集》。看到第一位大诗人“是一位缺牙巴老太爷,笔名纪弦,乃台湾现代派之宗师也。”其第一首诗《脱袜吟》:“何其臭的袜子/何其臭的脚/这是流浪人的袜子/这是流浪人的脚//没有家,没有亲人/家啊。亲人啊/何其生疏的东西呀。”这是纪弦21岁在江苏做小职员时写的。流沙河评论说“这诗既明白又有味道,只是既不台湾,又不现代,不好把他算作台湾现代派之作。”


读到第四首《饮酒歌》结尾一段:“我把喝空了的酒瓶,这象征的手榴弹使劲地,朝西一摔,说:看啦!有一天,当反攻的号角吹响,我必将武装起来,随着王师百万。漂洋过海,乒乒噼啪哒哒哒哒哒轰隆隆地打回来。”流沙河大笑曰:“老太爷喝醉了,乱扔酒瓶,瞎吹牛皮,仪态失容,形象欠佳。”


在台湾诗人中,流沙河最喜欢和推崇的,还是他的那位“家门”——余光中(流沙河本名余勋坦)。他说:“台湾众多诗人,二十年来,乡愁主题写得最多又最好的,非余光中莫属。”余光中的一首《乡愁》,传颂至今。流沙河晚年,对人说起余光中,还赞不绝口道:“读过余光中的诗后,我说算了算了,不写了,我怎么写也写不出他那样的好诗来。”


据四川日报报道,1982年夏,诗人余光中在寄给流沙河的信上,说起四川的蟋蟀和故园之思。随后,余光中又在《蟋蟀吟》中写下,“就是童年逃逸的那一只吗?一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流沙河感慨之余,创作了诗作《就是那一只蟋蟀》。


《就是那一只蟋蟀》——流沙河


台湾诗人Y先生(余光中)说:“在海外,夜间听到蟋蟀叫,就会以为那是在四川乡下听到的那一只。”

就是那一只蟋蟀


钢翅响拍着金风


一跳跳过了海峡


从台北上空悄悄降落


落在你的院子里


夜夜唱歌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豳风·七月》里唱过


在《唐风·蟋蟀》里唱过


在《古诗十九首》里唱过


在花木兰的织机旁唱过


在姜夔的词里唱过


劳人听过


思妇听过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深山的驿道边唱过


在长城的烽台上唱过


在旅馆的天井中唱过


在战场的野草间唱过


孤客听过


伤兵听过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你的记忆里唱歌


在我的记忆里唱歌


唱童年的惊喜


唱中年的寂寞


想起雕竹做笼


想起呼灯篱落


想起月饼


想起桂花


想起满腹珍珠的石榴果


想起故园飞黄叶


想起野塘剩残荷


想起雁南飞


想起田间一堆堆的草垛


想起妈妈唤我们回去加衣裳


想起岁月偷偷流去许多许多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海峡那边唱歌


在海峡这边唱歌


在台北的一条巷子里唱歌


在四川的一个巷子里唱歌


处处唱歌


比最单调的乐曲更单调


比最谐和的音响更谐和


凝成水


是露珠


燃成光


是萤火


变成鸟


是鹧鸪


啼叫在乡愁者的心窝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你的窗外唱歌


在我的窗外唱歌


你在倾听


你在想念


我在倾听


我在吟哦


你该猜到我在吟些什么


我会猜到你在想些什么


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心态


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耳朵



1982年,流沙河开始在《星星》诗刊上,系统介绍台湾诗人,一月一期。一年下来,刚好评论了十二位台湾诗人。 1983年,流沙河将此专栏结集成书《台湾诗人十二家》出版,轰动海内外文坛。


晚年的流沙河早已不再写新诗,而是把更多精力用在对古文字、文化的研究上。成都本地媒体评选流沙河为“天府文化名人”,而他既不愿意领奖,也拒绝这个称号。从2008年开始,流沙河在成都图书馆面向公众,每月办一次文化讲座,从《庄子》、《诗经》讲到唐诗宋词,整整坚持了十年。


流沙河的前妻何洁在回忆录中曾详细写过他们50年代的生活。在她的叙述中,被批斗的流沙河,是一个胆怯而慌张的文人。但是在晚年,流沙河无疑称得上“勇敢”两个字。他知道自己的影响力,很清醒、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影响力,同时也在坚守着一个读书人的本分。他退到一个远远的、“落后于时代”的位置,并决定不再后退。


终其一生,流沙河对自己所做的工作很是满意,他曾对记者说:“白鱼又名蠹鱼,蛀书虫也。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无遗憾了。”


理想是路,先生走好!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彭晔 游明灵 编辑: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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