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视频丨洱海掀史上最大治理风暴：千家客栈餐饮关停

洱海日前迎来史上最严的环境整治风暴，而这次，环洱海的客栈和餐饮商户成为这次风暴的中心。4月1日起，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施行专项整治，整治区域内上千家餐饮客栈将被暂时关停。一方面是进入“抢救模式”的洱海治理攻坚战，另一方面是上千商户利益受损，旅游行业受创，被称为“史上最严”的洱海专项整治背后到底有哪些冲突和矛盾，看看新闻Knews的记者进行了实地调查。

洱海日前迎来史上最严的环境整治风暴，整治区域内上千家餐饮客栈将被暂时关停

一纸关停禁令 环洱海上千客栈餐饮关停

在刚刚过去的清明节小长假，洱海迎来了新一波的游客高峰。但生意的红火并没能让环洱海边一家客栈的店主田静高兴起来，除了接待游客，她还安排员工退订了4月10日之后的住客订单，客栈将马上关停成了她难以承认的既定事实。

3月31日大理市政府发布了关于整治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餐饮、客栈服务业的通知，通知规定，凡是在整治区域内的餐饮客栈，将在4月1日起实施暂时性关停，待洱海环湖截污工程投入使用后，经核定达到标准的再恢复营运。

营业者只有十天的缓冲期，而至于环湖截污工程，据相关工程负责人透露，这个工程最快也将在2018年的6月投入使用，因此，关停的期限将长达一年多。

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示意图

具体的整治范围包括：

（一）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洱海海西、海北（上关镇境内）1966米界桩外延100米、洱海东北片区（海东镇、挖色镇、双廊镇境内）环海路临湖一侧和道路外侧路肩外延30米、洱海主要入湖河道堤岸两侧各30米范围内的所有餐饮、客栈服务业。

（二）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划定红线经过的洱海环湖自然村所有餐椅、客栈服务业。

根据这个范围划定，几乎所有紧邻洱海边客栈都未能幸免，而有一些乡镇和村落的商户更是被集体划入整治范围。

其实，商户们对这个消息不是没有准备。早在10多天前，相关的消息便流传出来，但即使铺垫到现在，关停的靴子真正落地了，但对于商户而言，这个消息还是难以令人接受。

田静至今记得当时接收到这个消息的情景。那天她正在开车，管家发了通知文件的照片给她，她觉得不知所措，“我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于是我靠边停车，整整缓了一个小时才平静下来，我真的很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年前，田静放弃之前的生活，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在洱海边的才村开起了客栈，开客栈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经过了装修、办证等等考验，客栈终于开了起来，但仍然欠了100多万的外债。而如今，到了客栈终于一步一步趋近成熟，开始创造可观的营收的时候，一纸关停通知的下达让这一切都画上了休止符。

洱海治理的宣传标语在当地随处可见

如田静一般的商户并不在少数。2014年，环洱海的旅游迎来了“井喷”的发展时期，与此同时，餐饮客栈等相关产业迅速蓬勃发展，据民间数据，这一次受到影响的商户至少达2000多家，而市宣传部提供给记者的数据是大约1200家商户将受到波及。

火钢是大理双廊的一家客栈的店主，他为了建这个客栈，把北京的房子卖了。“毕竟投了这么多钱在这儿，其实我们从北上广来的人，因为都放弃了城里的生活，我们都没有经济来源了，客栈是我们来说是唯一的生计”。谈起这些事火钢显得有些无奈。

然而关停不仅意味着断了生计，还意味着随之而来的房租压力、遣散员工等棘手的问题，不少商户们心怀抱怨。

大理双廊云客栈店主李木兰称，“这个牵扯太大了，比如说房租啊、经营的那个营收啊。我们之前已经投资了那个污水设备了，政府又给我们下了这一条要关停的这个命令，我就觉得对于业主来讲有点不公平”。

事实上，受影响的不止是被勒令关停的商户们。整个环洱海旅游产业链上的从业者都将受到了严峻挑战。

随着旅游产业的蓬勃发展，不少当地人投身到旅游产业，而这一纸禁令下达之后，客栈、餐饮的服务人员、其他零售小店、司机等等，都面临着失业的威胁。

火钢向看看新闻Knews记者表示，这次的关停事件对大理旅游肯定会有影响：“就像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 它突然刹车了 你重新启动 那可能需要更大的代价”。

大理双廊民宿协会会长聂卫东则还有另外的担心，他称“这批民俗管理的人才怎么把他们留住也是一个问题，如果停业一年半到半年时间，会不会造成很多人才的流失，流失以后，并不是说你 一旦恢复营业，就能把这些人找回来了。这需要一个过程”。

商户关停，旅游行业受创。但即使相关商户损失巨大，但截至记者发稿前却没有接收到相关补偿的通知，不少商户还没有做好接下来的打算。

洱海究竟怎么了

旅游行业迅速发展，洱海环境承载力度不断加大

在记者的走访中，虽然从业者对政策的执行都有不同层面的担心，但大多都在洱海治理的正确性上却很清楚。

双廊三分之一客栈店主是双廊当地人，他认为，虽然短期将蒙受损失，但长期而言，这是一件好事。“短痛比长痛好嘛，短痛也就痛这半年或者一年时间，你长痛的话，洱海污染怎么办，我小时候洱海的水可以直接喝，而我女儿现在一岁多了，洱海再污染，我们也没法交代。”

官方数据显示，2016 年，洱海接待的海内外旅游人次逼近两千万，约为十年前的3倍。旅游业的快速增长，带来直接的影响是环境承载力度的逐渐加，客栈餐饮不合规排污的事例也曾见诸报端。今年年初，被称为“水质警示灯”的蓝藻更是重现洱海。

在3月31日举行的政策的新闻发布会上，大理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金灿表示，“根据国家水专项调查，2016年洱海流域污染排放总量与2004年相比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畜禽养殖、农业面源、农村生活、城镇生活（含餐饮客栈服务业）排放是洱海流域的主要污染来源，而餐饮客栈服务业带来的污染是增长最快的。”

然而，商户对这种说法并不买账。他们认为究竟餐饮客栈服务业带来的污染具体占比与增长速度，现在尚无考证。

“客栈的规模越来越大，占多少比例污染贡献，我们没有测算过。”上海交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研究院王欣泽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指出，“客栈的入住率、处理设施运转情况，都需要细致地调查。这是很辛苦的工作。”

而根据《洱海流域水环境保护治理“十三五”规划》，现阶段洱海流域中心城区污水处理率不足 60%，中心集镇污水处理率不足 40%，农村污水处理设施覆盖率不足 30%。

面对洱海保护治理形势，今年年初，大理州政府启动了包括流域“两违”整治“、村镇“两污”整治、面源污染减量行动、节水治水生态修复、截污治污工程提速、流域执法监管、全民保护洱海等七大行动在内抢救模式。而其中客栈和餐饮的关停是相关措施的进一步推进，在3月31日的政策发布会上更着重强调了这一政策的必要性。

李金灿在会上称，“当前洱海环湖截污工程正在建设，原有村落污水处理设施无法满足餐饮客栈服务业的排污要求，虽然一些餐饮客栈产生的污水，经过自建的污水设施处理后能够达到一级A标的处理标准，但是氮磷含量还是很高。特别是洱海流域保护区水生态保护区，直连洱海，排出的污水、中水对洱海的污染最为直接”。

看看新闻Knews记者走访了多家双廊的客栈，的确多家客栈都投资自建了污水处理设备。

大理洱海环湖截污工程PPP项目俯瞰图

但大理洱海环湖截污工程PPP项目建设指挥部专职副指挥长张志锋告诉记者“很多客栈的排污能力现在没有达到，而且排了以后排到哪里都没有个去处，主要都没有一个收集的地方、处理的地方，所以（客栈重新营业）要等到环湖截污工程投入使用。所有客栈和我们的乡镇、农村都和这个截污工程有密切的联系”。

根据相关文件，其中环湖截污工程的正式投入使用则是决定相关客栈餐饮重新开业的重要节点。张志锋向看看新闻knews记者介绍，洱海环湖截污工程总投资34.9亿，将沿着洱海新建253多公里的截污干管，原计划整个工程历时3年，于2018年12月才完成，但根据洱海保护的“七大行动”，现在要求提前了半年，也就是2018年的6月份要全部建完。

能否再恢复营业 商户们心里还悬着另一只靴子

根据相关文件，即使等到环湖截污工程结束，相关商户也得“有条件”地恢复营业。

根据相关规定，环湖截污工程建设范围内，房屋建设手续合法且证照齐全的餐饮、客栈经营户，经环保部门审查同意后方可继续经营。而证照不齐全的餐饮、客栈经营户，将待大理市环湖截污工程投入使用后，由相关职能部门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及餐饮、客栈管理规范标准和要求重新复核；符合条件的，在依法办齐所有法定必备证照后方可继续营业。

根据规定，餐饮服务业法定必备证照为营业执照、排污许可证、消防安全检查合格证、食品经营许可证。而客栈服务业法定必备证照为营业执照、排污许可证、消防安全检查合格证、卫生许可证和特种行业许可证等。

对于很多商户，他们担心的是复核审查的条件

这意味着对于很多商户，比起暂时的关停，更让他们担心的是复核审查的条件。

田静对此颇为担心，“即便要关停我们这一年多，其实我们最担心的是我能不能在一年后，接受各种整治和管理之后，就可以确定可以开业、不拆。然后不再阻挠我们可以继续开业。但是这些声音我们现在听不到。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会被停到哪一天”。

事实上，和田静一样有一样担心的商户并不在少数。事实上，近年来，环洱海区域旅游业快速升温，带动相关服务业井喷式发展端。据民间数据，整个环洱海区域，证照齐全的商户只有极少数，以双廊为例，整个双廊500多家客栈中只有39家证件是齐全的。

而不少客栈老板提起办证，都显得非常无奈。

才村首批客栈从业者老酒告诉记者，13年之后，洱海边上的商户要办证越来越难，很多情况下客栈都处于一个等待的状态，既没有被告知可以办，也没有说不能办。

这种说法从田静那里得到了印证。她说“办理各项证件的确像是一条取经路，只是时间更长”。

老酒认为，这和政府前期的预判和规划不足有关。“从现在洱海村庄里经营的业态和布局我们就看出来，政府在前期是缺乏预见的。没有预见旅游会这么快地暴发式增长，另外对于这个变化它缺乏前期的规划和引导，我们很多客栈都是不明就里突然就面临这么严厉的措施，几乎大家没有任何缓冲期”。

事实上，民宿客栈“办证难”，洱海并非孤例。据相关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国内民宿企业已达4万多家,行业从业人员近90万人,市场规模逾百亿元。但从民宿从诞生之日起，就面临着尴尬的局面。在不少地方都面临着监管空白，游走在法律边缘。

作为一个新兴的业态，目前大理还无明确出台的民宿管理办法。而记者查询最新的消息得知，2017年3月大理州人民政府党组成员、州旅游发展委员会党组书记、主任徐会良曾在一次行业论坛上表示，对于客栈办证难、政策不明晰等问题，大理州旅发委正在牵头制定《大理州民宿客栈管理办法》。

而有关环洱海区域的进一步规划、复核审查工作标准等细节，目前仍没有相关公开资料，看看新闻Knews记者到访当地”七大行动“指挥部，也没有得到相关答复。

此次洱海的治理风暴被称为是“史上最严”的洱海治理政策，更有观点以“削骨疗伤”来形容当地政府此次洱海治理的决心。一方面是进入“抢救模式”的洱海治理攻坚战，另一方面是上千商户利益受损，经济治理与环境治理之间，环洱海区域的人们正在做出艰难的选择，而在这个选择过程中如何平衡各方利益则是另外一个难题。

（看看新闻Knews记者：鱼莎莎 徐玮 实习编辑：祝闻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