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当前音乐教育中的功利主义无处不在

钢琴家李坚有很多如影随形的身份，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东方学者，美国纽约音乐家基金会前艺术总监，小提琴家俞丽拿的儿子，以及诸多国家钢琴大赛的评委。不过李坚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些身份。事实上，这些年来，有关李坚的报道并不多，李坚本人也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

上周，李坚的一场钢琴巡演发布会却引来了众多媒体。8月李坚将带领着30人组成的“李坚钢琴兵团”在全国10座城市展开巡演。14架钢琴，28人同台，56手联弹，“钢琴兵团”前所未有的演奏形式成为音乐会的一大亮点。节目单上，有《军队进行曲》、《匈牙利舞曲》、《野蜂飞舞》和《波尔卡》，还有《梁祝》、《百鸟朝凤》与《保卫黄河》，就连《哈利波特》与《加勒比海盗》这样的电影主题曲也名列其中，曲目的改编与现场的指挥操控都是可见的难点。不过李坚并不希望大家把重点关注在形式上，而是希望用一种新的手段，新的尝试去表现钢琴的力量，一种不逊色于交响乐团的气势。

在发布会现场，李坚谈起以前在音乐学院练琴时的往事，说起夜晚看着琴房里的钢琴，一架架伫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像是坦克车组成的兵团，每一架钢琴仿佛还住着一个会呼吸的音乐精灵。台下坐着的年轻记者，对于李坚也许并不熟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80年代的中国音乐圈，李坚其实就是今天的朗朗。

李坚16岁在巴黎参加了享有盛誉的玛格丽特•隆——雅克•蒂博国际钢琴大赛并荣获大奖，因此获得法国政府资助他在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跟随桑刚教授学习并在欧洲赢得了大量的演出机会。20岁时，李坚去了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深造，成为93岁波兰裔钢琴家霍尔绍夫斯基的关门弟子，也是其最心爱的弟子之一。霍尔绍夫斯基的老师是莱舍蒂茨基，而莱舍蒂茨基师从车尔尼，车尔尼则是贝多芬的得意门生，所以如此算来，李坚还是贝多芬的第五代弟子。但李坚并不怎么向人提起这段渊源。

【视频】李坚在巴黎音乐会上演奏《舒伯特A大调奏鸣曲》

此后李坚与国际最知名的乐团合作演出，以独奏家的身份频频出现在美国纽约林肯中心、卡内基演奏厅等世界著名音乐厅的舞台上。从1995年起李坚在母校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任教五年。他还经常在国内以及美国，法国、日本等地举办大师班讲座。2009年，李坚回到上海音乐学院担任钢琴系主任。

本周，向来低调的李坚接受了记者的独家专访。在采访中，李坚对当前音乐教育里存在的功利主义进行了抨击。

【视频】李坚：现在很多孩子缺乏主动感悟音乐的动机

数据统计中国有三千万琴童，围绕着数量庞大的琴童，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音乐教学市场，但是身处这样的产业链中，很多孩子缺乏主动感悟音乐的动机。“现在有些孩子。可能想抄近路。我一直说音乐里骗不了人。你平时可以装成一个人，但是你弹琴，我就一听就知道你是什么样一个人。几秒钟，我就知道这个人是假货。国际比赛里多了。有的人弹的不怎么好，但是很真。”

作为许多国际著名钢琴比赛的评委，李坚认为，野心勃勃的琴童家长首先就成为了阻碍孩子成才的不利因素。他们与老师合作，力图让年幼的孩子克服爱玩天性，苦练乐器。而老师带给学生的不只有乐理和演奏技巧，更包括独奏界的处事规则和人脉资源。这几乎已经成为整个古典乐界打造精英演奏家的模式。

“经常我碰到家长就来问，这个孩子还要不要学？这是典型的功利主义。什么叫要不要学？你喜欢音乐吗？你喜欢音乐就学，不喜欢就不学，这个多简单。不要看着别人走红了就眼红。如果这样子的话，你的孩子是学不好的。”

李坚认为，当前音乐教育中的功利主义可以说无处不在。在音乐院校中同样如此，许多演奏专业的老师多年不上台表演，技艺已经生疏。“每周十几个小时的课时不算多吧，剩余的时间都是给老师们备课练琴的，只有在练琴以后你才会知道缺什么，有多长时间没有练了，手开始生锈了。”李坚指出，一些老师忙着发表论文评职称，忙着其它无关教学的事务，导致重论文轻演奏的现象非常严重。

【视频】李坚：演奏专业每位老师每年需开一场演奏会

就在上个月，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李坚下达了一项规定，演奏专业每位老师每年要开一场演奏会，这项规定很快引来了争论，但是李坚的态度非常坚决。“我觉得规章制度本身只能表明一个态度而已。在国外的音乐学院里面，老师每个月都要开一场新的音乐会。那么我们就规定一年开一次。”李坚说，现在很多老师弹得都不如学生，制定这个规章制度的本身是要逼迫一些老师多花时间练琴，我知道，会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我会坚持贯彻下去。

如今，李坚依然保持着每年在国内外举办二十到三十场音乐会的演出频率，包括各类国际音乐和艺术节以及欧美日韩的演出季邀约。“我们的文章是用手指表现出来的。是从音符里面出来，而不是从文字上面出来。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忽略了这些东西。不要认为我不练琴就可以过去了。对于演奏专业的老师来说，如果单单写论文，没有演奏，永远是服不了人的。”李坚说，真正的艺术家从来只是默默地在台上展示功力，因为舞台才是音乐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