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中国京剧与西洋歌剧的对话

这是一场京剧、歌剧与交响乐跨界杂糅的音乐会。《铡美案》之「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上」、《贵妃醉酒》之「海岛冰轮」、《甘露寺》之「劝千岁」对应歌剧《卡门》选段「斗牛士之歌」、歌剧《图兰朵》选段「今夜无人入睡」以及歌剧《蝴蝶夫人》选段「晴朗的一天」。旦角对女高音、净角对男高音，京剧黄钟大吕、歌剧富丽明朗，同台亮相，既有惺惺相惜，也有碰撞交锋的意味。在上海交响乐团夏季音乐节的闭幕音乐会上，跨门类、跨文化艺术的艺术碰撞，展示出东西方两种文化的共通性，以及彼此之间微妙的对应关系。当晚演出结束时，音乐厅里那些习惯于“安可”和“Bravo”的观众，有些激动得不知所措，只能用满堂喝彩回应这场名为“狂飙年代”的音乐会。

余派坤生王珮瑜、梅派乾旦胡文阁、裘派花脸邓沐玮和指挥余隆在演出现场

【视频】京剧与西洋歌剧咏叹调选

诞生于本世纪的现代京剧曾常久在舞台上、银幕上、广播里以各种形式上演。上海作为现代京剧的发源地，无论是剧目创作还是演出，都留下了那个时代的独特印记。作曲家邹野改编创作了《海港记忆》、《打虎上山》两部作品，用管弦乐队与四重奏协奏形式来做新的演绎，将中国传统国粹以西方古典音乐的传统形式来展现，尝试东方经典与西方古典之间的融合碰撞，以全新的形式演绎一代人记忆中的声音。

“这是一个大家都喜欢玩跨界的时代。从艺术的质感和厚度来说，京剧和歌剧是属于同一个段位的东西，只不过表现的状态不同。通过交响乐之歌主题，把两种看似完全不同的艺术联系在一起，这是特别有意思的。我们可以找到一些共同点，让观众和演员情感共鸣上有一些不一样的碰撞。”上海京剧院余派坤生王珮瑜有“当代孟小冬”之称，王佩瑜表示，京剧和歌剧的跨界合作非常过瘾。“我们跟交响乐是经常有合作的，但是以对话的形式跟歌剧合作这是第一次。首先就已经愉悦到自己，愉悦到台上的演员，这样的愉悦感和新鲜感一定能传递给观众，可能观众记不住到底演了哪些曲子，但会记住当时演出的氛围。”

上海京剧院余派坤生王珮瑜

余派坤生王珮瑜在演出现场

这场跨界音乐会也因为汇集了京剧歌剧的名角，变的分外抢眼。与王佩瑜同台的还有梅派乾旦传承人胡文阁，裘派花脸大家邓沐玮。而与此对应的是著名男高音魏松，女高音张立萍与男中低音沈洋。魏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某种程度上，歌剧就是西方的京剧。“中国的京剧跟西方的歌剧非常相像，包括它的结构，譬如我们歌剧里边男高音男中音女高音女中音，京剧里面同样的，老生、花脸、青衣、老旦，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包括板腔体都是很像的，都有自由的散板，我们叫宣叙调；上板，我们就叫咏叹调，非常像。”

梅派乾旦传承人胡文阁在演出现场

裘派花脸大家邓沐玮在演出现场

不过，跨界的演出，也因为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差异，在排演上面临很多困难。沈洋表示，之前他演出的《杨门女将》就很难排。因为京剧打击乐器的节奏感和指挥不同，“鼓和指挥不是一个套路，最后很有可能变成鼓是指挥，指挥得跟着他，因为他没法找到西方指挥的拍点。”与此同时，京剧分若干个流派，每一个流派版本都不一样。王珮瑜之前拿到的谱子是国家京剧院的版本，这与她所唱的版本完全不同，唱词节奏都不一样，所以临时要改。四个字的唱词过渡了三种节奏。“京剧的节奏很奇怪，有时候突然前进，有时候突然就撤了。”王佩瑜说，指挥家在跟京剧合作不是特别多的情况下，就会觉得进不去。这个时候就需要乐队和演唱者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磨合进入状态，这个阶段是恰恰是最好玩的部分，各种碰，碰不上还得碰。”

男高音歌唱家魏松

男中音歌唱家沈洋

与此对应的，在这场名为狂飙年代的音乐会上，法国作曲、钢琴双料鬼才法齐尔•萨伊，受夏季音乐节委约创作的钢琴协奏曲《中国狂想曲》，阐释了西方眼中的中国文化。法齐尔•萨伊出生于土耳其，却在欧美人统领的西方古典乐坛称霸一方，几乎与包括柏林爱乐、维也纳爱乐、伦敦交响乐团所有的一线乐团有过合作。萨伊以跨文化的视角描绘并亲自弹奏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萨伊的《中国狂想曲》充满东方的神秘主义风格，清丽婉转，百转千回，乐评人称，“萨伊的双手就好像被赋予了东方的魔法，在琴键上“画”出一副浓妆淡抹两相宜的中国山水。陡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打击乐营造出的竹叶婆娑，将人引入另一番滂沱的胜境。”

法齐尔•萨伊演绎《中国狂想曲》

【视频】法齐尔•萨伊演绎钢琴协奏曲《中国狂想曲》

如果说从西方视角演绎东方情韵多少带着一种“他者”的观感，那么交响乐演绎现代京剧，京剧名角与歌剧艺术家的对唱，就成为了一种有趣的跨界实验。余派坤生王珮瑜，梅派乾旦胡文阁，裘派花脸邓沐玮，这些响当当的京剧名角来到交响乐团，尝试一场与西洋歌剧的对话。音乐会上呈现的这些艺术形式无一例外是古典的，跨界混搭的表现形式却是现代和实验性质的。对于上海观众而言，能够在夏季音乐节的舞台上看到一个老牌本土交响乐团的全新尝试以及中国文化于世界的表达，这无疑是一种惊喜。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演出结束后的掌声和欢呼，不只是礼仪和惯例，满堂喝彩背后更多的是肯定与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