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普里戈任之死 意料中的“意外”？

“发生坠机事件恰逢乌克兰以纪念独立日为由，公开预告对俄罗斯报复之际，自然引发各方联想。加上瓦格纳组织的内部斗争，普里戈任与俄罗斯国防部之间的决裂等等，都可能是导致此次事件的因素，甚至可以说在心理层面，各方对此次事件的发生都存在着某种预期。”

普里戈任私人飞机因何坠毁？

当地时间8月23日，一架私人飞机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以北特维尔州坠毁，机上10人全部罹难，其中包括3名机组人员及7名乘客。机上10名遇难者遗体已全部找到，搜寻行动已经结束。

俄罗斯联邦航空运输署发布特维尔州失事飞机人员名单显示，7名乘客中包括瓦格纳集团的几乎所有领导层，瓦格纳创始人普里戈任和瓦格纳创始人之一、指挥官乌特金也在失事飞机上。

综合各方信息，这架飞机从莫斯科飞往圣彼得堡，但突然飞行中断，雷达无法探测，飞机最后坠落在了特维尔州。

俄罗斯媒体公布了一段视频，一架小飞机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几乎垂直快速下坠。飞机数据也显示，失事飞机在最后30秒内“突然急剧下降”，从28000英尺的巡航高度骤降了8000多英尺。而按照美联社的逐帧分析，下坠的飞机上似乎缺少了机翼。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3日，俄罗斯特维尔州，一架飞机在库仁基诺村附近坠落

俄罗斯侦查委员会正对飞机失事刑事立案并展开调查。

据路透社报道，坠毁的飞机为巴西航空工业公司的莱格赛600型公务机。巴西航空工业公司表示，已获悉该事件，但未掌握更多有关坠机事故的信息，并表示一直在遵守对俄罗斯实施的国际制裁，自2019年以来一直没有为该飞机提供任何服务或支持。

对于飞机发生坠机的原因，目前已经出现各种版本的猜测，包括天气原因、技术故障、人为因素等等。路透社称，一名匿名消息人士告诉俄罗斯媒体，他们认为这架飞机是被一枚或多枚地对空导弹击落。还有目击者表示，飞机坠毁前发生两次爆炸，而在网传的坠机残骸照片中有多个疑似弹孔。

特约评论员杜文龙结合外媒公布的视频给出了分析，他表示，如果是防空导弹对目标发动攻击，一定会有导弹尾迹在空中残留，而目前只能看到飞机坠落所形成的白烟，因此，失事飞机遭到防空导弹或其他外部武器攻击的可能性不大。而从坠机样态来判断，很有可能是出于内部事故，比如机械故障，或在机上有爆炸物发生爆炸等，对飞机主要部件形成了损害，造成飞机失控。

杜文龙还指出，在俄罗斯境内以及周边地区，美国包括乌克兰的特战袭击行动非常频繁，因此也不排除通过无人机撞击，甚至是机组人员策反导致事故发生。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3日，俄罗斯特维尔州，一架私人飞机坠毁后的事故现场

舆论战即将打响？

坠机发生后，瓦格纳电报频道“灰色地带”（grey zone）发文称，普里戈任被“俄罗斯的叛徒”杀害，证实普里戈任已在坠机事故中身亡。

该频道发布的照片显示，圣彼得堡“瓦格纳中心”大楼用灯光点亮了“十字架”图案，大楼前摆放鲜花的画面。

然而，另一架飞机的航班动态使得事态更为扑朔迷离。根据Flight Radar24显示的画面，属于普里戈任的另一架飞机在失事飞机坠毁35分钟后从圣彼得堡起飞，最后降落在了莫斯科机场。有消息称，普里戈任擅长迷惑他人，他可能使用个人信息在失事飞机上值机，但乘坐的是另一架飞机。

各方的反应也耐人寻味。美国总统拜登回应此事时，声称自己“并不感到惊讶”，并暗示普里戈任的死亡结局是因“叛乱”所致。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3日，美国加州，美国总统拜登与第一夫人吉尔·拜登及其家人一起上完普拉提课后接受了记者采访

早在7月，拜登还曾开玩笑，如果他是普里戈任，“会小心自己吃的东西，并留意菜单。”

另一边，在警车的护送下，俄罗斯总统普京从库尔斯克紧急返回莫斯科。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普京已得知普里戈任坠机事件，并已采取必要措施。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则急忙撇清关系，对记者表示，乌克兰与普里戈任飞机坠毁事故无关。他还说，“每个人都明白谁牵涉其中”。

在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全球治理研究所副所长、俄罗斯问题专家赵隆看来，确认普里戈任死亡和坠机事件的调查仍需时间，但无论俄罗斯是否最终将此定性为谋杀，各方围绕该事件的争论以及相互指责恐怕难以避免，相关的舆论战、认知战也会持续发酵。

具体来看，对美国而言，普里戈任领导下的军事叛乱虽然导致俄罗斯内部出现混乱，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普京的领导权威，但瓦格纳在乌克兰的“血腥作战方式”，并不符合美国在“政治正确”标准下对其作出的俄罗斯反对派的定性。况且瓦格纳在非洲影响力巨大，也影响着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4日，俄罗斯特维尔州，民众从坠毁的私人飞机残骸中搬运尸袋

对乌克兰而言，对瓦格纳及其领导人战争罪行进行追责的呼声一直存在，发生坠机事件又恰逢乌克兰以纪念独立日为由，公开预告对俄罗斯报复之际，自然引发各方联想。

加上瓦格纳组织的内部斗争，普里戈任与俄罗斯国防部之间的决裂等等，都可能是导致此次事件的因素，也会成为各方互相攻击的“抓手”，甚至可以说在心理层面，各方对此次事件的发生都存在着某种预期。

高层几乎全军覆没 瓦格纳集团何去何从？

现年62岁的普里戈任曾在苏联监狱服刑9年，之后从摆摊起家发展成为餐饮业大亨，并将经营领域扩展到连锁超市、博彩、网络、能源等，最终一跃为俄罗斯寡头，并成为普京亲信。

普里戈任曾为普京上菜

此前，普里戈任一直不愿承认自己与瓦格纳之间的关联。直至2022年俄乌冲突彻底爆发后，更多关于这一俄境内神秘的雇佣军组织的细节才浮出水面。

瓦格纳集团首次亮相是在2014年乌东形势紧张之后，当时瓦格纳集团在乌东还是负责后勤、人道主义救援等事项，但在叙利亚，瓦格纳集团已经在战场活跃并崭露头角。

乌东和叙利亚战场的紧张地缘形势，助推瓦格纳集团迅速发展壮大。短短10年时间里，集团“业务”就从乌东、叙利亚扩张到了非洲至少12个国家。俄乌军事冲突爆发后，瓦格纳集团更是放开了手脚，在全球招募雇佣兵，武器装备也迅速升级。美方宣称，仅在乌克兰战场，其雇佣兵人数就有5万人。

普里戈任也迎来人生巅峰时刻，坐拥5万兵力、被授予“联邦英雄”称号、巴赫穆特关键之战的主角......两个月前，他又因发动一场“兵变”再次名声大噪。

6月23日晚，普里戈任下令旗下武装组织向斯托弗州首府顿河畔罗斯托夫开进，试图向俄国防部高层施压。

当地时间6月24日，普里戈任在俄南部与俄副防长谈判视频

6月24日，瓦格纳组织宣布，“不流血地占领”设在顿河畔罗斯托夫的俄南部军区总部，即对乌特别军事行动指挥中心。当天下午，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将普里戈任的行为定性为“煽动武装叛乱”。

然而，“兵变”大戏仅持续24小时，在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调停下，瓦格纳集团所有武装人员从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撤离，掉头回营。6月27日，卢卡申科表示，普里戈任已到白俄罗斯境内。同一天，俄罗斯撤销针对普里戈任的刑事立案。

此后，普京迅速调整了部分俄军高层和瓦格纳人事，并让瓦格纳士兵选择出路。

8月21日，也就是坠机事件发生两天前，普里戈任在瓦格纳下属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兵变”事件以来的首次视频讲话，称“已恢复工作”。英媒表示，无法确定该视频拍摄地点和日期，但普里戈任的评论和其他信息表明，视频可能拍摄于非洲。

（视频截图）当地时间2023年8月21日，瓦格纳集团领导人普里戈任在一个未知地点发表视频讲话

“随着瓦格纳创始人和领导团队在坠机事件中几乎全军覆没，给瓦格纳的未来带来了更多不确定性”，赵隆表示，俄罗斯政府将采取“收编”和“回流”两大标准处理瓦格纳成员。一方面，加快对大多数瓦格纳人员的收编工作，除了确保其抚恤金和相关物质保障之外，还可能通过统一的军事决策和指挥体系，对于拒绝执行命令的人员进行监督甚至惩治。俄罗斯的立法机关也会加速推进新的法案，全面监管此类私营军事公司的活动。

另一方面，对于驻扎海外的瓦格纳力量，俄罗斯将借机重新扶植可信、可控，甚至相互制衡的瓦格纳领导团队，推动瓦格纳的海外部署更加平衡、碎片化，严防其继续做大做强，再次对执政当局构成威胁。

而从瓦格纳的角度来分析，赵隆认为，不排除瓦格纳组织中的顽固派在普里戈任和高层领导坠机后，打破此前与政府关于重新部署的协议，回流至俄罗斯境内，并组织小规模的报复行动，甚至部分人员与所谓的“俄罗斯自由军团”、“俄罗斯解放军”等海外反政府武装合流，继续以强力手段来表达自身的政治意愿和诉求。

当地时间2023年4月10日，顿涅茨克地区，瓦格纳集团士兵在巴赫穆特一座受损的建筑前

值得注意的是，受到普京钦点、被外界一度看好的瓦格纳潜在领导人选，绰号“白发”的安德烈·特罗舍夫不在失事飞机的名单上。但赵隆认为，体系化反对派或与普里戈任等量级的政治人物恐怕很难再有。

“总体来看，坠机事件的震慑效应将约束俄罗斯国内不同派系、部门武装力量之间的内部政治斗争。随着2024年总统大选的临近，鉴于瓦格纳集团因战场表现在俄罗斯民众中积累的超高人气，俄可能承认瓦格纳整体对‘特别军事行动’的贡献，借机为此前的‘军事叛乱’画上休止符，并增强俄联邦武装力量、国民近卫军和各类特种部队、乌东亲俄武装力量、车臣武装力量之间‘攘外优先’的共识”，赵隆说道。

绰号“白发”的安德烈·特罗舍夫。（资料图）

“普里戈任之死”会如何牵动地区局势？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坠机事件发生在乌克兰独立日前一天，也正值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特别军事行动一年半之际。

过去几个月来，乌克兰“大反攻”进展微弱，泽连斯基也公开承认了“反攻艰难”的事实，他在“电报”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一段视频中称，“我们正在推进，但是一点一点地推进”。俄罗斯国防部此前还公布了数据，称乌克兰军队在6月至7月已损失4.3万多人和4900多件武器。

与此同时，乌克兰军队系统还存在严重腐败问题，泽连斯基日前签署法令，解除乌克兰所有地区军事委员会负责人的职务。

对此，西方国家感到“失望”，支持乌克兰继续作战的信心也降至低点。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3日，乌克兰基辅，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第三届“克里米亚平台”峰会发布会上发表讲话

在此关键节点，此前被塑造为战场强有力角色普里戈任如此“谢幕”，会如何影响俄乌冲突的走向？赵隆认为，在俄军当下以攻代守、以守为主，消耗乌军军事潜力的战略思维下，瓦格纳组织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价值和作用并不突出，因此，此次事件对俄军防御作战的总体设计和部署，影响恐怕较为有限。

而从乌克兰的角度，杜文龙指出，坠机事件可能会对俄罗斯内部军心士气产生影响，如果乌军在美国和北约的帮助下抓住这一时机，针对俄方某些缺口或薄弱部位发动不同规模的攻势行动，不排除能在地面作战行动中获取一定的优势和主动。

“事实上，此次事件造成的震慑不止在俄乌战场”，杜文龙进一步表示，自从瓦格纳出走白俄罗斯以来，东欧国家的神经就一直紧绷，而随着普里戈任“消失”，瓦格纳实力进一步削弱，白俄罗斯与周边国家的对抗态势在某种程度上也会缓解。

另外，此事件还有可能影响非洲和中东地区格局。此前，瓦格纳在非洲利比亚和马里、布基纳法索等萨赫勒地区多国具有重要影响，在中东也拥有大量资源。普里戈任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就是为了招募士兵，让非洲“更加自由”。7月底尼日尔发生政变以来，舆论普遍预计，法国等西方国家影响力下降，将使尼日尔成为又一个“向瓦格纳敞开大门的国家”。分析指出，若普里戈任殒命，可能成为尼日尔局势的拐点，使局面迅速导向美法和西供体一边。

当地时间8月24日，民众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瓦格纳中心”大楼点蜡烛悼念

不过杜文龙也表示，即便经历重创，瓦格纳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会降温，但不会消失，尤其是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俄罗斯为了保护自己的海外利益，会让瓦格纳这种模式持续向周边扩展，成为进行战略博弈的关键手段。

看看新闻Knews编辑 宋懿实习编辑 赵新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