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野长城被抹平”遭热议 文物“修旧如旧”还需跨越三道屏障

视频：侃爆朋友圈完整版“最美野长城”被抹平 到底是保护还是破坏？

这一事件最初源于网友爆料：被民间称为"最美野长城"的辽宁绥中小河口长城遭到了毁容，并附上了对比照片。修缮前后的长城样貌相去甚远。一时间，所谓"最美野长城被抹成平板路，700年历史国宝面目全非"的说法流传开来。

对比图

不过，当地文物部门坚称，该段长城修缮"按程序维修，合理合法"。工程总负责人陈术石也在微博发布长篇文章，质疑网友刊发的对比图并非同一段长城，坚持工程设计严谨，更直指网络爆料人“其心可诛”，存在私人开发长城旅游的商业目的。

节目中，同济大学建筑系硕士生导师朱宇晖坦言“修复文物反而破坏了文物，这种事情已经不胜枚举，包括很多重要文物，比如佛光寺大殿，1937年7月梁思成夫妇发现，它旁边有一座可能是北魏时代的祖师塔，里头有一个彩画画出来的人字斗拱，是现存木构实例中没有的，但后来修缮的人石灰一涂一抹就把这个特别宝贵的建筑信息给抹去了”。类似事情在媒体上被报道的也不少。上海博物馆馆员、专栏作家张经纬直言不讳，尽管感到“这段长城变成一个自行车的快车道了”，但这还不算令人太失落，因为“从自己做文物研究的角度上来说，见过很多变成碎石瓦砾的长城，像榆林一带黄土夯出来的长城，可能远远看去像一个土墩子，近看连土墩子都不是”，足见中国最重要的历史文物长城在保护上存在不少难点，而要真正达到修旧如旧的效果的确难比登天，“毕竟中国的长城有1万多公里，不可能每一段全都严加保护。我们挑有重点的，有价值的，有历史价值的，有意义的进行重点的保护。”在节目中两位嘉宾基本达成共识，“修旧如旧”不可能一步登天，无法立刻达到效果，源于文物修复背后隐藏着三层屏障。

节目现场两人

第一层是技术屏障，文物修复必须考虑“可逆性”

此次事件中，网友和媒体最大的质疑之一就是修复究竟使用了什么材料，更有人爆料称是廉价水泥，不过据《人民日报》，所使用的根本不是被误传的“水泥”和“砂浆”，而是三七灰土——即用白灰与黄土按照3∶7的比例调制成的材料，是用来给野长城盖上一层“防水防冻的保护膜”，且3-5年后就会自然风化掉。

朱宇晖从专业角度分析，“三合土”其实基本上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古代混凝土，遇到水之后，当中的生石灰变为熟石灰，氧化钙变成氢氧化钙，会软化，然后发挥它的黏性，这个材料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视频：“三合土”是什么？

而张经纬解释说，“就像现在北京城是建在清代北京城的基础上，清代北京城的下面又可以挖出明代北京城，明代下面还有元代的北京城，还有更早的战国时期的北京城，一代一代的实际上都是在，我们可以说过去的城墙的城墙根上一代代建起来。就跟我们对待过去的长城是一样的。长城底下还有长城。”之所以使用三合土这种材料作为技术修复手法，是“因为进行不可移动文物保护的时候需要考虑到可逆性。今天用了这么一个技术去保护它，可能过了十年二十年会有更新的技术，就需要把今天修复的方案给去掉，用一个新技术，而这就看有没有机会还原成原先那个样子再用新技术去修复。”

张经纬

不过，就在9月27日下午，国家文物局召开辽宁绥中锥子山长城大毛山段抢险工程调查情况发布会，称经调查，工程确实使用了少量水泥，共有780米长城段落存在三合土"抹平"现象。并将对事件责任单位和责任人严肃处理。

第二层是专业人员的屏障，往往善意却变成“用力过度”

在我国的《文物保护法》中明确提出，对不可移动文物进行修缮、保养、必须遵守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国家文物局制定的《长城保护维修工作指导意见》要求，“长城保护维修必须遵守不改变文物原状和最小干预的原则”。

朱宇晖认为，很多时候修复是出于善意的，但是可能用力过度了，包括“有一些特别完整的长城，修的可能油光锃亮的，让它历史信息的传达恰恰变得不真实，好比把一个须眉男儿，传达的可能脂粉气多了”。

朱宇晖

张经纬也说，“可能有点用力过猛，就像运动员腿折了以后，却全身都绑上了绷带。这呼吸、行动都很困难。要上手进行文物修复，应该是一件很慎重的事，需要很多年的学习、培养然后逐渐上手。这样的情况不光是出现在中国，也出现在国外。很多时候不一定好的食材就恰好碰上好的师傅。可能几年以后会有后续方案，更大的善意去期待它有进一步的改善。”

在媒体的关注中，由国家文物局派出到达现场的调查员傅清远也曾在采访中表示：这是对长城的救命工程。“修得好”和“修得美”完全两个概念。

付清远

第三层是心理屏障，大众被“圆满崇拜”的想法劫持

除了技术屏障和专业人员水平的问题以外，两位嘉宾认为，其实大众对文物修复的认知心理上也存在一个屏障，这种心理对于修复者而言是不对称的，如果沟通不畅，就可能造成误解。

朱宇晖说，这也是一直让自己郁结于胸的一个事情，“在对待文物修复这个行为上，我们经常存在类似‘轴心崇拜’或者叫‘圆满崇拜’。就是我们总是倾向于把一个东西去恢复到它最盛期的完满的状态。人们特别不能接受一些和岁月互动过之后老旧风残的那些状态。”

张经纬也表示赞同，“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所谓的原汁原味，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这么一个想法。我相信在这个事件当中每一方都是出于自己的责任感和善意去要求它。你看像文物保护单位，它也是很不愿意看到它变成这个样子，然后去修复它。然后网友也是出于一种好心，责任感来吐槽它吧。所以各方面来讲，大家如果能齐心合力的话，可能会把这个事情坏事变成好事。”

不过，对于文物专家与普通民众该如何“齐心协力”，朱宇晖则认为“一方面要坚持这种透明的透彻的交流。但也不要堕入民粹，也要坚持孤独坚毅的专业精神”，总结而言就是十六个字“接受沧桑，接受残缺，接受监督，接受交流”。

节目现场三人

（编辑：刘喻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