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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沙尔·阿萨德:变调的“命运交响曲”

环球交叉点

看看新闻Knews记者 邹琪

2017-12-22 19:39

六年前,我踏上这片土地时,叙利亚内战才刚刚开始。

时间倒回到2011年12月。

那时,阿勒颇古城完好,古城上巨大的叙利亚国旗也仍然完好。

2011年12月 记者拍摄的阿勒颇古城


那时,大马士革街头,到处都是这张脸孔。


陪同我们的叙利亚安全人员,把他称为“Our President Bassar”(我们的总统巴沙尔)。直呼其名,而不称呼他的姓Asad(阿萨德),是因为“阿萨德”这个称谓,属于他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

这位统治叙利亚30年的"雄狮"领袖,在国内的威望,至今无人能及。

街头的大幅海报,巴沙尔始终给予父亲一个重要位置。是的,靠父亲积累下的家业,他才有那些忠诚的臣子,和俄罗斯普京的支持。


两年前,巴沙尔政权岌岌可危的时候,俄罗斯公开力挺并军事介入。在普京帮助巴沙尔解围的时候,黄泉之下的阿萨德,应该会欣慰地闭上眼睛。

没有普京的支持,或许,巴沙尔坟头的野草,已经疯长两年了。



2017年12月11日。叙利亚拉塔基亚省赫梅米姆空军基地。

基地里所有人纹丝不动,四架苏27战机,在基地上空来回穿梭,发生巨大轰鸣声。

不久,一架专机抵达机场,盘旋三圈后落地,从飞机上走下的,正是俄罗斯总统普京。

普京去中东,顺道去了一趟叙利亚。去空军基地,是为了告诉在场的俄罗斯军人:这两年表现不错,可以收拾东西回家过节了。

望着普京的背影,巴沙尔又想到了他的父亲老阿萨德。




很久很久以前,老阿萨德的爷爷,在村口把一个前来挑衅的土耳其大力士撂倒。围观的村民都冲着他的爷爷高呼“阿萨德!阿萨德!”

这个词,阿拉伯语的意思是“狮子”,代表坚韧强壮而不退缩的动物。

1930年,哈菲兹·阿萨德出生。当时,他还不叫阿萨德,而叫瓦赫什·阿布·苏莱曼。入学注册时,他将自己名字改为阿萨德。

从此,他的家族姓氏就成为了阿萨德。

阿萨德的家族,信仰伊斯兰教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当时,这个派别占叙利亚人口的12%左右,崇拜太阳、月亮和天空,这是“正统的”伊斯兰教所不能容忍的。自从10世纪诞生以来,阿拉维派就长期被视为异端,逊尼派甚至对他们的敌视,更胜于犹太人。

因为饱受歧视,阿拉维派都是没有土地的贫雇农。法国统治叙利亚时,对这种宗教差异加以利用,开始扶持阿拉维派。慢慢地,叙利亚军队就变成了阿拉维派的军队。叙利亚的军校,也成了阿拉维年轻人大展宏图的摇篮。

老阿萨德,对自己的阿拉维身份是相当自豪的。在学校里,他加入了阿拉伯复兴社会党,然后作为空军飞行员进入军界,一直坐到空军总司令和国防部长的位置。

当时,对于老阿萨德来说,戈兰高地,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戈兰高地上的指示牌


戈兰高地位于叙利亚的西南方向。站在戈兰高地上环顾四周,西边是以色列的水源地加利利海,东边是叙利亚的大片城市和农村,战略意义非常重大。

然而,如此重要的戈兰高地,居然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被邻居以色列给夺走了。

1971年,老阿萨德当选叙利亚总统,心里一直想着收回戈兰高地。然而,要收回戈兰高地,就意味着要对付以色列,而对付以色列,就要间接和美国对抗,这事就变得很有难度了。

老阿萨德翻遍了世界地图,唯一的选择,就是找当时和美国冷战正酣的苏联,做自己的靠山。

在两年后的第四次中东战争中,老阿萨德的军队,终于攻入了让他魂牵梦绕的戈兰高地,不过最终只拿下了靠叙利亚这边的部分,占整个高地的三分之一。虽然少,但也是一个成功。

这个小小的成功,进一步让老阿萨德决心要跟着苏联。也因此,塔尔图斯海军基地的苏联军舰,就再也没离开过那里。

1972年6月6日,哈菲兹·阿萨德(右)与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在莫斯科合影




老阿萨德,凭着狮子一样强硬的性格,做了近三十年总统。利用铁腕手段,将一个贫穷落后、被动挨打的叙利亚,建设成了一个繁荣富强的叙利亚。

很少有人知道,老阿萨德成为空军飞行员之前,他的梦想曾是做医生。

正因为如此,在他的二儿子巴沙尔提出,他的理想是做一名眼科医生时,老阿萨德没有丝毫阻拦。

毕竟,老阿萨德当时选中的接班人,不是巴沙尔,而是大儿子巴希勒。

巴希勒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喜欢各种刺激和冒险运动,特别喜欢开着赛车在大马士革郊区的马路上一路狂飙。老阿萨德在巴希勒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把他安排到了军队和政坛,当做接班人细心培养。

跟哥哥巴希勒相比,巴沙尔的性格就安静许多。1965年9月11日出生的他,对政治没有丝毫兴趣。高中毕业后,巴沙尔进入大马士革大学医学院,学习眼科专业。

学生时代的巴沙尔,非常害羞。大学时的朋友艾曼·阿卜杜勒·努尔说:“他在与人谈话时,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说话时会用双手捂住嘴,声音也很低沉。”

事实上,巴沙尔常常躲避大型聚会,驼着背,希望自己高高的骨架不那么显眼。努尔回忆说:“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公民,你猜不到他是总统的儿子,除非你私下里了解他。”

1988年毕业后,巴沙尔成为一名称职的眼科医生。1992年,巴沙尔前往英国留学,继续攻读眼科硕士。

时至今日,他在英国的导师埃德蒙·舒伦堡,还记得这个身高一米九,帅气、腼腆、谦和的学生,“他很安静,从不装腔作势,他对病人的态度无可挑剔,与他共事的人完全猜不到他是叙利亚总统的儿子。”

“如果留在伦敦,他将是一位非常好的眼科医生。”舒伦堡感叹。

左二是巴沙尔,左三是巴希勒



是的,如果留在伦敦。

一个文质彬彬的眼科医生将和一个银行投资高管结合,在伦敦过上很不错的人生。

那时的巴沙尔作为留学生,气质出众,举止优雅。在浪漫的雾都伦敦,与一位不到20岁的名叫阿斯玛·艾尔·阿克拉斯的美女,一见钟情。

“阿斯玛”在阿拉伯语中,是“卓越”的意思。

阿斯玛出生于伦敦一个优裕的叙利亚裔家庭,父亲是颇有声望的心脏科医生,母亲是叙利亚驻伦敦大使馆一名外交官。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

她中学就读于有名的私立女校王后学院,随后在伦敦的国王学院获得计算机科学和法国文学两个学位,毕业后却投身于金融业,就职于摩根大通银行,从事生物科技与药业公司的并购与收购事务。

阿斯玛在投行的工作做得顺风顺水,同时与叙利亚时任总统哈菲兹·阿萨德的次子巴沙尔,谈着恋爱。

假如没有后来的一次意外。

然而,人生没有假如。

阿斯玛




这个意外,就是巴沙尔的哥哥巴希勒之死。

爱好赛车的巴希勒,开着奔驰车在高速上狂飙时撞车身亡。

那一年,是1994年。巴希勒32岁,巴沙尔28岁。他们的父亲老阿萨德,已经64岁。

没有什么比老年丧子更让人悲痛的了。但是,老阿萨德没有时间悲伤,他火速下令,把眼科医生巴沙尔,从英国召回了叙利亚。

有些事,不强求是不行的,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老阿萨德只能发挥他强势的一面。因为,虽然他有四个儿子,但是他看准将来会有出息的,只剩下眼前这位眼科医生了。

于是,巴沙尔先进入军校进修,然后进入军队,以火箭般的速度,在军队各个职位往上爬。这一切,他觉得枯燥乏味,跟他曾经想专心研究的医学,也差别巨大。

这段时间,在英国的女朋友阿斯玛,给予了他精神支持。阿斯玛经常通过电子邮件,用历史上的名人轶事来鼓励巴沙尔。

1996年,巴沙尔进入叙利亚参谋指挥学院学习。1999年升为上校时,他已经成为叙利亚共和国卫队的副司令员兼任105装甲旅旅长,完成了他在军队的“原始积累”。

在政治方面,与死神赛跑的老阿萨德进行了内阁改组。从打击腐败入手,老阿萨德开始清理那些有可能影响到巴沙尔接班的内阁老重臣。

第一个,就是在政府任职多年、颇具影响力的总理祖阿比。在阿萨德父子俩的精心策划下,祖阿比因“不按规章制度办事和滥用职权”,被解除总理和党内职务,并被开除党籍。司法部门进行审查后,将其送上被告席。连番打击之下,祖阿比心力交瘁,饮弹自尽。

在他之后,内阁副总理和几位部长,也因腐败问题锒铛入狱。

通过这一系列反腐运动,老阿萨德既为儿子接班消除了障碍,也为儿子赢得了“反腐败英雄”的美名。到了1999年,叙利亚内阁35位部长,已经换上了23位新面孔。

在外交方面,老阿萨德让巴沙尔处理与叙利亚有着“特殊兄弟关系”的黎巴嫩事务,这让巴沙尔进入了外交决策的核心。

2000年5月,感觉到大限将至的阿萨德出访埃及,虽然叙利亚和埃及曾经闹过不和,但老阿萨德和穆巴拉克毕竟是“一起扛过枪”又“一起同过窗”的“哥们”,这次出访,被外界普遍认为,是老阿萨德向穆巴拉克“托孤”。

2000年6月10日中午,老阿萨德与黎巴嫩总统拉胡德通电话,就以色列撤军后黎巴嫩南部局势交换意见。老阿萨德对拉胡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能够给子孙后代,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说完,阿萨德不再言语,随后,电话中断。老阿萨德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

然而此时,巴沙尔只有34岁。按照1973年老阿萨德颁布的“永久宪法”,担任总统年龄不得低于40岁。




幸好,当爹的给巴沙尔留下的家业很不错:国内有一套忠诚的领导班子,还有一套适合统治国家的游戏规则。

由于34岁无法担任总统,西方观察家们普遍预测,长期担任副总统、对阿萨德家族忠心耿耿的哈达姆,将出任过渡总统,而巴沙尔将等到40岁时再出山。

然而,此后发生的一切,让西方大跌眼镜。

老阿萨德去世当天,叙利亚议会召开特别修宪会议,通过第83条修正案,将总统候选人的法定年龄,降至34岁。

第二天,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宣布,巴沙尔为唯一总统候选人,并将其军衔从中校直升大将,任命为军队总司令。此后,老阿萨德生前安排的叙利亚复兴社会党第九届地区代表大会按时召开,选举巴沙尔为总书记。

2000年7月,巴沙尔以97%高票当选叙利亚总统。叙利亚,成为中东第一个父死子继的政权。

34岁做了总统的巴沙尔,内心惶恐不安。他面对的问题,比给眼珠动手术要复杂得多:国内的既得利益阶级根深蒂固,教派的冲突问题时有发生,而他自己还年轻,没有执政经验,也不知道能否镇得住场。

就在这时,一直给予他精神支持的女朋友阿斯玛,放弃在英国的一切,飞到叙利亚。

2000年10月,当阿斯玛提出辞职时,上司无法理解,还一度以为她精神出了问题。因为那时,她刚刚做成一宗大生意,还有两个月就有丰厚奖金可拿。上司建议她休个假再回来上班,而她选择了放弃。

两个月后,她嫁给了巴沙尔·阿萨德。

这是一个王子与公主的结合,也是让很多人羡慕的结合。尽管,她的家族属于逊尼派,而自己的家族属于什叶派,巴沙尔还是不顾家族的反对,娶了她。

两人静悄悄地举行了婚礼,当时叙利亚媒体,没有刊登任何婚礼照片,两人直到2001年1月,才对外公布结婚消息。

如此低调,是因为阿萨德家族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两个宗教派别历史上冲突不断,阿斯玛父亲的家乡、中部城市霍姆斯,此后正成为了反政府抗议浪潮的大本营之一。

不过,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十年后将会发生的这一切。

当时,有了挚爱的陪伴,巴沙尔决心做一个好总统,阿斯玛也决心做一个好总统夫人。




在阿拉伯语中,“巴沙尔”意为“带来好消息的人”。

2000年,当年轻的巴沙尔从病故的父亲手中掌握叙利亚国家大权时,他成为照耀整个叙利亚的一抹曙光,带来了明媚的“大马士革之春”。

在鲜花和掌声的簇拥下,巴沙尔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由于具有西方教育的背景,他的思想活跃开放。他经常亲自驾车考察大马士革,后面仅仅跟两辆警卫车,甚至遇到红灯,也按规定停车。他还与朋友们在普通饭店就餐,在只有两名保镖的陪同下,在各个清真寺轮流参加周五聚礼。

他雇佣了一批有西方教育工作背景的经济学家,宣布经济改革,从计划经济模式过渡到私有化的市场经济道路。极为重视信息技术的他,还主张用现代科学技术振兴国家经济,决心将叙利亚带入网络时代。

但开放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改革步伐过快,给叙利亚带来挑战,甚至威胁到巴沙尔和复兴社会党的执政地位。叙利亚的经济改革也陷入怪圈,虽然市场机制被引入,但国有垄断行业没有被放开。国家经济出现了增长,可中产阶层缩水,社会贫富分化愈演愈烈。

叙利亚内部的管制,也越来越严格。大马士革的春天,变得寂静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届总统过去了,两届总统过去了,巴沙尔依旧没能完成这个任务,而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

2011年1月,“阿拉伯之春”蔓延到了叙利亚,国内反对派揭竿而起。

举止优雅的巴沙尔,一开始还一边跟反对派们接触,一边迅速地进行着改革,希望以此平息动乱。但很快,局势就失去了控制,反对他的人有逊尼派,有库尔德人,有ISIS,有暗中支持逊尼派的国家,有直接参与的西方国家......反对的力量越来越多。

2011年8月,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及欧盟发布声明,要求巴沙尔下台。西方指控巴沙尔的理由是,对和平示威实施血腥镇压,侵犯人权。

就在那一年12月,叙利亚政府邀请中国记者前往大马士革和阿勒颇。“come see for yourself”,是邀请函上醒目的蓝色logo。


正是在那时,我踏上了这片土地。

我的第一印象,是满街巴沙尔总统的海报,以及居民楼上密密麻麻布满的卫星接收器。这里的民众,可以随意收看CNN、BBC等西方电视台。


当时,西方记者不被允许进入叙利亚,但关于叙利亚的报道,仍然充斥着这些西方电视台,它们描绘出了一幅幅“可怕”图景。

我在大马士革住处的电视机里,看到英国第四频道正在采访一名“叙利亚政府军士兵”,他说:“政府命令我们闯入民宅,杀死孩子,人们上街游行,我奉命向这些人开枪。”

转到另一个频道,BBC正在报道一个故事,为了说明,很多不愿服从指令的叙利亚政府军士兵,选择了叛逃和倒戈。

反复强调安全部队对民众的屠杀,是西方媒体最常见的报道。

为此,我当时采访到了巴沙尔总统政治顾问,她说:“这些都是虚构的故事,这些画面是经过加工编辑的,以服务于西方针对叙利亚的颠覆计划。”

布赛娜·沙阿班接受东方卫视采访


她还给了我一张DVD,里面有叙利亚电视台拍摄的采访画面,画面显示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一名向示威群众开枪的人在镜头前承认,有人给了他20万叙利亚镑,让他向抗议群众开枪,还让他冒充为从安全部队里叛逃的政府军成员,接受西方媒体的采访。

布赛娜·沙阿班还给了我一段秘密录音。录音里有一个人在电话里说:“我们要的是看起来像大屠杀的照片,死去的安全部队成员要被描述成是被军队逮捕的平民,去告诉贾迈尔把现场拍摄下来,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在战争和冲突中,为了抢占道义的高地,媒体常常是直接被利用的角色。

每一段拍到的视频,或许都是事实。但事实,往往并不等于真相。

于是,我决定自己用眼睛去看。




2011年12月,我在叙利亚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

大马士革街道上,车辆来往穿梭。店铺门口,商品琳琅满目。倭玛亚清真寺里,信徒们虔诚地作着祷告。老城区的咖啡馆外,人们畅快地抽着水烟。




这一切,让人恍惚。从西方媒体报道的叙利亚动乱开始,已经10个月,然而这里的生活,却仿佛波澜不惊。

吊诡的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看到各种支持巴沙尔的集会,甚至是小学生,在接受我采访时也会这样说:“在我们学校里,所有学生都热爱我们的总统,我们都爱叙利亚!”


显而易见,这些都是叙利亚政府刻意安排的。

无论在大马士革还是阿勒颇,我只要在街头举起相机,就会有便衣从不知哪个角落钻出来,对我进行盘问。直到我拿出那张印有“come see for yourself”的邀请函和叙利亚政府给予的各种证明材料,才放我过关。

然而,百密一疏。

在阿勒颇的这座中世纪古堡遗址前,一群小学生正在唱爱国歌曲。突然,一面巨大的旗帜被人悄悄拿出来,经学生的手,铺展开来。

这是一面反对派的旗帜。

一阵骚乱过后,旗帜被撤走。最初拿出旗帜的人,已不知所踪。原来的小学生,也继续高唱爱国歌曲。

此时,几个便衣走过来,要求查看我刚才拍到的照片。画面中有反对派旗帜的照片,都被要求删除。剩下的这张,是漏网之鱼。


此时,我开始怀疑,亲眼所见,就是真实吗?



亲眼所见的叙利亚,和西方媒体报道的叙利亚,有多少是真实?有多少是假象?

对于这个问题,我无从回答。

但是,有这样几个镜头,却留下了历史的印记。

六年前的此刻,阿勒颇古堡还是一个著名景点


经过六年内战,阿勒颇古堡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变成废墟的,还有拉卡、霍姆斯、帕尔米拉......



满目疮痍。六年来,在叙利亚发生的,是两场战争,一场是消灭ISIS的战争,还有一场,是内战。

就在叙利亚一步步滑向内战深渊后,巴沙尔从来没有表示过,他会放下权力。因为,对他来说,这是存亡攸关的问题。他下台的那天,就将是他的末日。要活下去,就不能下台。

他一直记得这两个前车之鉴:萨达姆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卡扎菲2003年放弃核武器,这些,都成为他们走上不归路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他,需要为自己的生存寻求一个保障。

2013年8月,内战爆发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化学武器袭击,发生在大马士革东郊的东古塔地区,死亡人数数以百计。当时,到底是谁使用了化武的疑问?叙利亚政府、俄罗斯与叙反对派、西方国家之间陷入争执。

最终的调查结果,只是证实叙利亚确实发生过化学武器袭击,但至于是谁使用,却语焉不详。

当时,俄罗斯为了力保盟友巴沙尔政权,顺势提议“化武换和平”,也就是运出并销毁叙政府拥有的化武,以此来避免叙利亚遭到西方军事打击。美国认可了这一提议。俄罗斯的这次出手,一举掌握了叙利亚问题的主动权,也避免了巴沙尔政权重蹈卡扎菲的覆辙。

那时,欧美国家谁都没想到,巴沙尔能笑到现在。

六年来,巴沙尔已经很少在国内公众场合出现,除了几次有针对地接受媒体采访。他的真实形象,在人们心中变得既清晰又模糊。

很多叙利亚人都知道,巴沙尔的弟弟马希尔,掌管着叙利亚共和国卫队,并担任陆军精锐部队第四旅旅长。巴沙尔的好几个侄子,都是马赫鲁夫家族的成员,他们掌管着叙利亚的情报部门。而亿万富翁拉米·马赫鲁夫(Rami Makhlouf),在阿萨德家族的庇护下,从电信、建筑、银行、石油、天然气等各个行业,攫取了丰厚的利润。

有一种说法,说巴沙尔是好人,所有的坏事都是他那邪恶的兄弟或侄子干的。

还有一种说法,说巴沙尔很聪明,他知道如何说谎,如何将自己的意愿传达给受众。

就如同2015年12月,就在美俄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的那一天,巴沙尔携妻子阿斯玛罕见地公开现身大马士革东部的一座教堂,慰问了正在筹备圣诞平安夜活动的男女信众。


我们距离真相,永远隔着一层纱。

因此,关于这六年内战,巴沙尔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无法还原真相。

我们能够看到的客观事实是,自从2011年内战爆发后,巴沙尔至今只离开过叙利亚两次。

两次,都是去见普京。但这两个时间点,叙利亚国内的形势,已然不同。

2015年巴沙尔到访莫斯科,是为了请求俄罗斯协助打击叙境内的恐怖组织。而这一次,就在上个月20日,巴沙尔来到索契与普京讨论,反恐行动渐进尾声后,如何迈向国内政治和解进程。

11月20日,索契,俄罗斯总统普京(左)巴沙尔·阿萨德拥抱


而对于巴沙尔的去留问题,美国的态度,一直在转变。

一开始坚持要求巴沙尔下台,2015年克里表示“从未寻求巴沙尔政权的更迭”,今年3月蒂勒森说巴沙尔的去留应由叙利亚人民自己决定。而最新的说法,是美国政府表态巴沙尔可以一直执政到2021年。

美国态度戏剧性反转的背后,确是巴沙尔政权“不倒”的事实。今年10月底,叙利亚约92.6%的领土,已经被巴沙尔领导的叙利亚政府军从武装分子手中解放出来。

经过十余年的历练,阅尽生死,巴沙尔已然不再是那个天真的眼科医生。或许,他仍然拥有大量的支持者,不然面对各方势力挤压,光靠俄罗斯的援助,显然拖不到今天。

然而,面对满目疮痍的叙利亚,没有人敢称自己是赢家。

叙利亚国内,有700万流离失所者;国外,有530万难民。经历了这场内战的叙利亚人民,是最惨痛的输家。当年我遇见的这些孩子,现在又在哪里?

2011年12月记者在大马士革拍摄的叙利亚孩子


如今,送走普京和他的军队,面对接下来启动的和谈,巴沙尔·阿萨德,真的准备好了吗?满目疮痍的叙利亚,又将如何重建?


(看看新闻Knews记者:邹琪 编辑:余寒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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