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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榆林“黑色经济”断崖式下滑 民间借贷现"跑路潮"

时讯

看看新闻Knews记者 马婕

2016-07-03 18:38

榆林当地人总喜欢和外人说这样一个故事:我们出差去大城市,北京这样的地方,人家问我们哪里来的,我们说榆林,没有人知道,但是我们说自己是神木人,对方就立刻表示知道,还会加一句“你们一定很有钱”。

神木县是榆林市下属的11个县之一,距榆林市区近200公里。财富的泡沫在2008年之后,随着暴涨的煤价,被迅速吹大,又在随后的2013年,被暴跌的煤价捅破。


而同时破灭的,还有当地的民间借贷。


神木县街景

“利息没了,本也没了”

我们在神木的街上遇到杨胜平,55岁的老杨现在是当地宾馆的一名保安,之前在煤矿工作,“我是个打工的,原来在煤矿上,我这一辈子就在煤矿干的,挣这点钱。现在利息没了,本也没了。”


几年前,杨胜平学着身边的人,一起参与了民间借贷。他把52万元的全部积蓄借给了2个朋友,约定2分5的利息,也就是30%的年化利率,而同期央行的基准利率仅为5%到6%。然而在按时拿了一段时间利息后,情况慢慢发生了变化。

   

【视频】陕西榆林:“黑色经济”断崖式下跌 民间借贷现“跑路潮”


从去年开始,老杨的朋友开始拖欠利息不给。而到了今年,情况则变得更加糟糕——那个借了18万的朋友跑路了,找不到了。“去法院起诉了,调解了,叫一个月给2000,剩下的今年8月份全部清,现在他是一个月2000也不给。这些天找不到人,说是有病了,北京呢。”


而借了34万的那个借款人,虽然没有跑路,但却也不还钱。“她说没有钱,说有了就还,没有就没办法。即便要去法院起诉,起诉我们连起诉费也没有。”

杨胜平家中别人用来抵债的家具

杨胜平家中一角

老杨现在独身一人住在一个20平米不到的仓库里,房间里堆满了别人用来抵债、但却根本卖不出去的家具。


而他的情况并非特例,而是神木县的普遍情况。走在神木街头,随便找个人,一问,基本上都参与过民间借贷,毫不夸张。记者走访了当地两家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所里的律师平均下来,一人手头现在有50-80个民间借贷案子,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当地一位不愿出镜的律师这样和我们说,在神木,律师如果不接民间借贷的案子,还做什么?

神木县街景

当这些高利借贷的案子打到法院去,最常见的情况就是两种。一种就是老杨遇到的情况,找不到人,此类案件虽可以提请公安介入,但据记者了解,由于数量太大,公安根本忙不过来。第二种情况则是找到人了,但是对方声称自己没有钱,或者索性就明说,有钱也不还。


讽刺的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民间借贷案件暴露出来,神木县当地人已然“久病成良医”。陕西英培律师事务所律师张波告诉记者,“现在的话,绝大部分都不请律师了,因为他们自己也会打官司了。因为你第一次不会,第二次不会,跟着律师跟上三次,你自己就会了。在法庭上怎么说,程序全懂了。”

成也煤价,败也煤价

民间借贷危机的始末与煤价走势息息相关。中国煤价在经历了“黄金十年”后,从2012年开始下跌。到了去年底今年初,煤价跌到了历史最低价。以煤市风向标环渤海动力煤为例,发热量5500大卡动力煤的综合平均价格报收于371元/吨,而历史最高价则超过800元/吨。

雷宇是榆林市财源煤矿矿主,他的祖辈都在当地做煤矿生意。“那个时候,煤价每一天都在跌的时候,心里就当时有跳楼的感觉。过去都太乐观了,没想到有今天,谁也没想到。”


堆场一角

在煤价高起的那几年,的确各方都太乐观了,比如榆林当地的房地产市场。在这个人均收入3,000元左右的三线乃至四线城市中,楼价一度高达1万元每平方米以上。并且在当地,小户型的房子很难找到,基本上都是150平米及以上的。而现在,房价已经跌回5,000到6,000元每平方米。


然而,不仅仅是房价,煤炭的“黄金十年”推高的还有这个小城市的物价,一度甚至达到了一线城市的水平。当地一位不愿具名的饭店老板告诉记者,之前一个月收入能有三十万,而现在也就是两三万。

堆场一角

正是过去几年的种种这些“虚高”,刺激了榆林当地民间借贷的发展。那时候,一张手写借条便可以随便借到几百万,而借来的钱,基本上都投到了煤矿和房地产中。

神木县一家民间借贷公司的老板这样说道,“泡沫经济太伤人了,池子越弄越大,以前神木县的人,农民也不像农民,干部不像干部。农民不种地了嘛,都进城了嘛。像现在全打回原形,该种地还得种地。现在你看这地全部种上了,所以蔬菜慢慢价格又下来了。”

煤矿运货车

当地政府拒绝了我们的采访,但是在多方了解后,基本可以确定的是,现阶段,榆林的民间借贷基本上已经停滞。一位接近榆林市政府的学者告诉我们,据他调研和测算,当地民间借贷的规模为1,000亿人民币左右,而这相当于榆林市去年GDP的40%。

而暴跌的煤价掩埋的,不仅仅是曾经盛行的民间借贷,还有榆林市光辉的GDP排名。


榆林市市委党校教授、市决策委员会委员曹汉武告诉记者,“我们连续5年在陕西省的排名是第一,增速是第一。从2014年以来下降比较明显,现在增速的话,在全省的排名可能是处于下游,原来是正数第一,现在是处于下游。”而雷宇所在的榆林市横山县已经变成了贫困县,“因为我们的财政比较单一,就是煤炭财政,你想煤不行,就像鄂尔多斯一样,就什么都没了。”

煤价回暖,昙花一现?

然而,让榆林市倍感欣慰的是,今年春节以来,煤价出现了一波小幅反弹。以雷宇的财源煤矿为例,煤价最低的时候,其出产的煤炭坑口价为120元,现在则涨至170元左右。而170元意味着,终于不再亏损了,但也仅仅是盈亏平衡。接近当地市政府的人士告诉记者,由于煤价的这波反弹,榆林今年一季度的GDP与去年同期相比略有回升。

煤炭

然而,这些好消息可能都是暂时的。对于未来煤价走势,记者采访的所有煤炭业内人士都表示并不乐观。“榆林这一段时间,煤炭坑口价确实涨了四五十块钱,但是还有一个标志性的东西,就是秦皇岛、天津港,就是港口煤,他的交易价格实际上也就是变动了不到几块钱、十块钱。” 榆林煤炭交易中心副总经理郑伟这样说道。


榆林煤炭交易中心堆场

那么,为什么坑口价和港口价的涨幅之间会有这样大的差异?因为中央的去产能政策。去产能政策给国内每一个煤矿重新核算了产能,并且每个月地方政府都会下矿检查执行情况,所以去产能瞬间刺激了煤炭产地的坑口价格。而在下游的港口,煤炭库存仍然很大,因为电厂、化工厂、钢铁厂等需求仍然非常疲软。榆林煤炭交易中心是连接下游市场和煤矿之间的一个贸易平台,他们对于市场需求的感受最为直观。“以前我们的堆场每个月可以中转60万吨煤,但是现在10万吨都不到。”

然而,榆林市并非特例,国内的资源型城市都面临着困难。陕北的另外一座城市,延安,同样如此,而延安经济的命脉则是石油。暴跌的油价导致2015年上半年,延安市的GDP出现了负增长——同比下降2.2%,这种情况在改革开放以来首次出现。而延安市统计局官网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1至5月,延安地方财政收入下降了7.4%。

榆林和延安两座城市,现在都在进行转型,然而,能否转型成功,似乎没人能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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