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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早期的亚洲主义》:行正道而拯衰颓

环球交叉点

看看新闻Knews综合

2017-08-18 18:14

每到八月,东亚各国的神经就格外敏感。中韩紧盯着日本的反思态度,日本也小心翼翼试探邻国的反应,这种微妙的政治游戏正在成为一种套路,见怪不怪,但人们会在无形中被加深一种烙印,那就是日本的右翼基因与生俱来,无可救药。



日军在二战中的残暴所为,极其邪恶且毫无人性,但如果说这是基因使然,就扯远了,也把问题简单化了。实际上,一个群体很难谈得上什么基因。好比我们人类,决定性格和价值观的,很大程度上是成长的环境和经历。一个民族的群体意识,也是由大大小小的事件环环相扣推移演变而来,且非一成不变,它会在时间长河中不断发生变化。

近代日本对于亚洲各国的态度即是如此:从迷茫无助,到团结友爱,再到泯灭人性的侵略,在这个过程中,社会运动的起落,媒体的宣传,政客的鼓动,不断调整它的演变方向。

今天介绍的这本书对这一漫长过程的源头部分进行了研究,它可能会颠覆一些固有的认知。


书名中的“早期”一词,告诉我们书中讨论的不是臭名昭著的“大东亚共荣”,而是更早。那时的“亚洲主义”还是一个中性词,蕴含着很多积极的精神。

首先,本书开篇就对亚洲这一概念的起源做了解释,“在中国与日本意识到自身是亚洲成员之前,欧洲人将非欧洲人即非基督教徒居住区(欧亚大陆的东部)划定为亚洲,从近东到远东层层施加压迫;受欧洲侵略而被迫意识到自我存在,从而诞生了近代的“亚洲”概念。”

也就是说,“亚洲”是西方创造的概念,中日原本没有这样的自我认知。但在西方的强势文明面前,率先觉醒的日本开始接受并扩大“亚洲国家”这一身份认同。

1863年,日本近代思想家胜海舟就提倡“亚洲同盟论”,提出要和中国、朝鲜结盟,共同抵抗西方列强。


胜海舟


5年后,明治天皇登基,日本拉开维新大幕。但相比有着近百年工业积淀的欧洲,日本还只是一个幼童。危机之下,日本一片兵荒马乱,四处寻找救国之道,各派立场尖锐对立。

位列维新三杰的西乡隆盛大力鼓吹“征韩论”,主张侵略朝鲜半岛,转嫁国内危机,而与此同时,“明六社”开始推广日本版的启蒙运动,宣传自由民权思想。一时间,野蛮的气焰和文明的清风并存。


维新三杰之一 西乡隆盛


由森有礼、福泽谕吉等人创立的“明六社”

之后的十多年是“亚洲主义”的黄金时代,随着西乡隆盛辞职还乡,自由民权思想开始普及,“日中提携论”、“日本责任论”等等理论接踵出炉,主题思想都和胜海舟的“亚洲同盟论”类似。这一系列的理论,初衷都是为了亚洲团结,反抗侵略。

此时的亚洲,正在西方列强的欺凌中水生火热,这让日本深感危机。日本越发意识到,即便自己在亚洲鹤立鸡群,也依旧独木难支。“亚洲同盟论”的精神开始在日本广为传播。

书中着墨颇多的兴亚会,也诞生在这一背景之下。

1880年,兴亚会成立,《兴亚会设立绪言》中这样写:

“窃惟方今亚细亚全州之大势,国不相依,人不相辅,委靡偷薄,苟且自安。当此之时,全州志士,孰不慨愤者哉。夫欧美诸州之能致隆盛者,皆由于彼此言语相通,情事谙练,故缓急可以互相维持也。呜呼,使我全州诸国若此,则振兴衰颓,而比隆欧美诸州,岂其难哉。”

原书作者狭间直树这样评述:“叙述近代欧美国家侵略亚洲的整体形势的同时,分析认为他方优势在于“彼此言语相通,情事谙练”的相互合作关系。当然曾根俊虎(兴亚会创始人之一)并非不了解欧美诸国间相互敌对的关系,只是强调它们对待亚洲时总是首先克服自身的内部矛盾,其前提条件是互 通彼此的语言。所以他呼吁通过建立此种关系来实现亚洲的振兴。”


本书作者 狭间直树


类似的声音在当时的日本还有不少,媒体也在不停强调欧洲的团结,以此来警醒日本:一盘散沙的亚洲,会不断被欧洲列强蚕食,唇亡齿寒,日本最终也难逃亡国的下场。

如何做到团结?凝聚什么共识呢?

1924年,孙中山在日本的一次演讲中比较了东西方差异,他认为西方是物质文明,行霸道,而东方不是压迫人,是要感化人,行王道。狭间直树认为,孙中山的这一思想旗帜,早在兴业会成立之初便已竖立,“行正道而拯衰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1924年11月,孙中山在日本神户高等女子学校演讲

要凝聚各国意志,须让所有人感受同一种文化,最好使用同一种文字,怎么办?用中文。

“一本报告,向用和文录事。而外邦未能尽通,则非所以传本会之意也。因议今后改用中文,以广便亚洲各国士人之览,非敢有所区别也。”

也就是说,鉴于欧洲将英语作为“通话”,所以应该实现将中文作为东亚“通话”。

如果事情按照这个逻辑发展下去,之后的历史可能会被很大程度地改写,世界也不会是今天的世界。可惜,提倡和平团结的“亚洲主义”作为显学只是昙花一现。在一个凭力气说话、崇尚丛林法则的时代,民族主义和种族优越论更符合“时代精神”。

本书的时间轴停在了1900年左右,但留给我们思考的还有很多。比如,日本从主张亚洲团结的“亚洲同盟论”,到充满右翼色彩的“泛亚洲主义”,再到赤裸裸美化侵略的“大东亚共荣”,为什么人们在右翼借题发挥、偷换概念兜售的民族主义野心面前,完全丧失了独立性?



狭间直树指出,“日本人和中国人相互存在歧视”。都说日本崇尚强者,其实中国也是如此,两国都易对弱者产生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日中两国的相互歧视实际上并不同时存在,当日本赢得甲午战争之后,中日地位彻底颠倒,歧视的主客关系也发生互换。

这时,在民族主义的狂热中,“亚洲主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亚洲同盟论”、“日中提携论”看上去也毫无意义:羸弱的中国,有什么能力成为强有力的同盟?征服+驯化,取代了日本此前的对华同盟政策。

在甲午战争之前,日本有很强一股势力在警示着轻视中国的危害,包括胜海舟在内的多人反对对华开战。但战争胜利之后,这种忧虑几乎荡然无存,中国只是身边的一个体态虚胖家大业大的土地主,可以予取予求。



十年后,日俄战争的胜利,让日本国民的民族优越感飙升到了巅峰。


日俄战争对马海战中被击沉的沙俄军舰



日本庆祝日俄战争胜利


又一个近十年后,孙中山在日本提倡“大亚洲主义”,提出了“日本是做西方霸道的鹰犬,或是做东方王道的干城?”这样的质疑,但彼时的日本已是国际联盟四大常任理事国之一,根本无暇聆听一个“病夫”邻居的和平倡议。



1924年,孙中山在日本演讲“大亚洲主义”

本书史料丰富详实,虽然评论稍欠精彩,但基于史实的思索探究,比简单接受他人思想成果更有意义。

以古示今,二战后的中日再次经历了从“蜜月”到对立,只是两国的实力对比早已不是百年前的日强中弱。如今中日实力匹敌,各有所长,正是相互学习、互补共进,实现先人“亚洲主义”初衷的大好时机。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中日应当加深对历史的挖掘,从中寻找相互理解的途径,这应当是本书给我们的一个启示。


(编辑:杨超 范饱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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