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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 【读·书】第二季:萨莉·鲁尼《正常人》

侧耳

看看新闻Knews综合

2020-08-02 11:39

(以下为诵读文字)


午夜时他们都欢呼“新年快乐”,康奈尔把玛丽安抱在怀里吻了她。她能感觉到大家的视线,真切地压在她的肌肤上。或许大家直到那一刻才真的确信他们在一起了,要不然就是他们仍对当年的丑闻抱有病态的兴趣。或许他们只是在好奇地观察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毕竟经过这么多年,他们两人似乎仍然难舍难分。玛丽安不得不承认,换作她大概也会瞄上几眼。他们松开彼此时,康奈尔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她一直在笑,脸红红的。她臣服于他,而他却选择赦免她,她获得了救赎。他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所以他肯定是故意的,为了让她高兴。她感到自己完完全全地受另一个人掌控,这种感受多么奇怪,又多么寻常。她心想,没人能完全独立于他人,何不干脆放弃这种尝试,转而完全依赖他人,允许他们依赖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她知道他爱她,她再也不怀疑了。


她从淋浴间里走出来,身上裹着一条蓝色浴巾。镜子上雾蒙蒙的。她打开门,康奈尔从床上看向她。早,她说。屋里不新鲜的空气扑在她皮肤上,感觉凉凉的。他坐在床上,大腿上摆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她走到立柜抽屉前,找到干净的内衣,开始穿衣服。他看着她。她把浴巾挂在衣柜门上,双手穿过衬衣袖子。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


我刚收到一封邮件。


哦?谁发的?


他呆呆地看着电脑,然后看向她。他的眼睛红红的,带着睡意。她系上衬衣纽扣。他的双膝在被子下支起,电脑的荧光打在他脸上。


康奈尔,谁发的邮件?她问。


纽约的一所大学。他们的MFA项目好像录用我了。你知道的,创意写作。


她站在那儿。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水慢慢地渗过她的衬衣布料。


你没跟我说过你申请了那个项目,她说。


他只是看着她。


当然了,恭喜你,她说,我一点都不奇怪他们会录你,我只是惊讶你为什么从没跟我提过。


他点点头,面无表情,然后看向电脑。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我真的以为希望很渺茫。


好吧,但这不是不告诉我的理由。


没关系的,他补充道,我不会去的。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申它。


玛丽安把浴巾从衣柜门上拿起来,慢慢地隔着它按摩发尾。她在书桌椅上坐下来。


萨迪知道你在申请学校吗?她问。


什么?你为什么问这个?


她知道吗?


好吧,她知道,他说,不过我不觉得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告诉她不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用指尖揉了揉眼睛,然后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她让我去申的。我真的以为这是个很蠢的主意,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你爱上她了吗?


康奈尔从房间那头看向玛丽安,好几秒内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很难说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最终她别过视线,开始理浴巾。


你在开玩笑吗?他说。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把好多事情混为一谈了,玛丽安。我甚至都不喜欢跟萨迪当朋友,说实话我觉得她很烦。我不知道我要跟你说多少次。对不起,我没跟你讲申请的事,但你为什么马上就下结论说我爱别人?


玛丽安继续用毛巾擦着发尾。最后她说,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想和真正理解你的人在一起。


没错,那个人是你。如果让我列出极其不了解我的人,萨迪肯定榜上有名。


玛丽安再次陷入沉默。康奈尔合上了电脑。


很抱歉我没告诉你,他说,有时候我觉得不好意思跟你讲这种事,感觉有点蠢。老实说,我依然很仰慕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怎么说呢,自欺欺人。


她透过毛巾挤了挤头发,感觉到一缕缕发丝粗糙的颗粒感。


她说,你应该去。应该去纽约。你应该回信接受录用,你应该去读研。


他什么也没说。她抬起头。他身后的墙黄得像一大块黄油。


不,他说。


你肯定能拿到奖学金。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以为你明年想待在这里。


我可以留下来,你可以去,她说,一年而已。我觉得你应该这么做。


他发出一个奇怪而困惑的声音,几乎像在笑。他摸了摸脖子。她放下毛巾,开始慢慢把发结梳开。


太可笑了,他说,你要是不去纽约我也不会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不可能在这里。


的确如此,她心想,他不会在这里。他会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过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对待女性的方式也会不同,他对爱的期许也会不同。至于她自己,她也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她会得到幸福吗?那会是怎样的幸福?这些年来,他们就像一盆土中的两株植物,环绕彼此生长,为了腾出空间而长得歪歪扭扭,形成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但最终她帮助了他,她让一种新的人生成为可能,她可以永远为此而欣慰。


我会非常想你的,他说,我会得相思病的,真的。


一开始吧。之后会好起来的。


他们相对沉默,玛丽安有条不紊地将梳子穿过发间,梳到发结后慢慢地,耐心地把它们解开。再不耐心就没有意义了。


你知道我爱你的,康奈尔说,我再也不会像这样爱第二个人。


她点点头,没错。他说的是实话。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说。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


她闭上双眼。他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她心想。或许他会回来,却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们现在拥有的将一去不复返。然而对她而言,孤独的痛苦远比不上她曾经的痛苦,那种觉得自己一文不值的痛苦。他将美德赠给了她,现在它是她的东西了。与此同时,他的人生在他面前展开,通往四面八方。他们为彼此做了很多好事。真的,她心想,真的。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另一个人。


你去吧,她说,我会一直在这儿。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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