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富豪“非吸”冲击波：多名公职人员深陷其中

多年来笼罩在周厚全头上“亿万富豪”的光环，终于在一纸判决下消散殆尽。

四川省大竹县人民法院的一份刑事判决书显示：周厚全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三个月，并处罚金10万元。

这份近日公开的判决书说，自1999年至2016年2月期间，四川竹凌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在不具有吸收公众存款的资质和业务的情况下，在经营房地产开发业务过程中由于缺乏资金，先是从银行贷款、小额贷款公司借款，后发展到以高利率的诱惑公开向社会公众吸收资金。

该公司非法吸收资金4698万元，涉及群众64人，截至案发尚未归还3654万元。

周厚全系四川竹凌房地产集团股东、总经理、法定代表人，在该公司决策并实施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过程中起了决定和主导作用，且直接具体实施非吸的犯罪行为，系单位犯罪中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其行为已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竹凌房地产集团早已资金链断裂，资不抵债，进入破产重整程序。来自破产管理人的信息称，他们得到的债权申报13亿元，涉及登记在册的债权人近200个。

每一个债权人身后还隐藏着人数众多的投资者，这些隐名投资者高达上千人，涉及上千个家庭。而这些投资者主要来自四川省大竹县。因此，周厚全“非吸”案发与竹凌房地产集团的破产重整，震动了这个素有“中国苎麻之乡”“中国香椿第一县”之称的川东北宁静小城，产生巨大的冲击波。

“我们审理这个案件的压力前所未有，这么大的债务违约事件对川东北欠发达的一个小县城来说是前所未有，甚至达州市都还没出现过债务如此之高的民营企业破产重整。”大竹县人民法院相关负责人说。

多名公职人员参与放贷

周厚全生于1953年6月，教师出身，曾担任四川省大竹县电教服务公司经理。后下海，于1998年成立大竹县竹凌实业公司，开发大竹县洞天小区的旧城改造和云东大道商住房项目。1999年8月，周厚全在大竹县又成立四川竹凌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四川竹凌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大举进军房地产业。

随着资本的积累，周厚全走出大竹向外扩展。2003年12月，他设立重庆凌竹贸易有限公司；在成都，2010年起成立四川竹凌进出口贸易、四川竹凌实业等企业。此外，还在成渝开设税务师事务所、酒店，甚至在美国加州拥有一家贸易公司。

至此，周厚全控股或持股的企业众多，涉及房地产开发、建筑安装、进出口贸易、通用航空、税务、酒店、矿产业等多个领域，项目分布四川、重庆、贵州、新疆等地，他成为大竹响当当的“亿万富豪”。随后竹凌集团总部搬往成都青羊工业基地。

2013年7月26日，周厚全在成都举办六十岁生日庆典，向外宣示了他的豪奢与排场。

上千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合作伙伴、大竹同乡，受他邀请赴宴。他承担所有费用，并谢绝客人赠送礼品礼金。这些客人提前一天抵达成都，周厚全安排豪车接送，住进竹凌集团总部附近的酒店。

“我们都是一人住一单间，那几天周厚全把他公司周围的酒店都包完了。”当年参加周厚全生日宴的一位企业主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生日庆典前夜，所有客人被安排在一家两层楼的火锅馆吃了火锅，之后乘坐17辆大巴（不含小轿车）到四川大学锦城学院图书馆门前合影，再参加了四川交响乐团参演的音乐晚会。

生日当天上午，周厚全组织客人参观了四川宇翔通用航空公司，那里展示着新近购买的几架飞机；客人们还考察了竹凌集团装潢豪华的办公大楼，其一楼大厅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周厚全及竹凌系公司的发展历程。中午，周厚全六十岁生日庆典开始，现场人山人海，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大竹县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周厚全“非吸”出借人李新民当场赋诗祝贺。

周厚全（左）在他的六十岁生日庆典上。

这一切被证明只是假象——周厚全因项目遍地开花，早在2011年资金就紧张起来，开始大肆举债：除了向小贷公司、银行贷款，还向民间个人集资。

这些个人包括周厚全的大竹师范、清华大学总裁班的同学，以及战友、亲戚，更有大竹教育局和电教馆的前同事，甚至竹凌系公司的员工。可怕的是，周不但向这些身边熟识的亲友借款，还发展到通过他们介绍向社会公众借款。

大竹法院的判决书说，这种口口相传的方式达到从单线借款到多线借钱的效果，经历了由特定人借款到让特定人帮忙借款的转变；而周厚全和竹凌房地产集团对借款的辐射面不加控制，放任借款人任意扩大，借款性质发生了转变，属于向社会公众吸资。

周厚全说，对这些个人的集资，“都是按月息算的，有的2分、2.5分，还有3分的，最高的4分”，甚至给人约定“利息三年翻一番”。

高利率的诱惑巨大。家庭妇女蒋和琼称，2013年的一天，她在菜市场买菜时听到两名妇女谈话说把钱放到竹凌公司，给2.5分的月息，于是她主动找上门借钱给竹凌公司。“第一次转了15万，第二年又加了现金5.5万，第三年现金2.5万，总共23万，给了5000元利息后再没还本息。”

郭咏萍是周厚全在重庆大坪医院治病时的主治医生，从2011年起分三次共借给周130万元，月息2.5分。“他喊我把钱给他，让我赚点钱，他认利息，具体拿钱去干什么他没说。”郭咏萍称，周厚全在支付了25万利息后，本金至今未还。

大竹法院认定的竹凌集团向64人非法吸收4698万元资金里，个人最高的借出440万元，最低的5万元。刑事判决书显示，这些“非吸”出借人许多当时是公职人员，包括时任大竹县财政局长、文化体育局长、档案局副局长、公安局刑警副大队长，以及教育局、工商局人员，等等。大竹农信社的一些员工亦出现在出借人名单里。

“在周厚全非吸案里，肯定有公职人员参与（放贷），县一级处级干部以上的很多，我就晓得好几个，但债权人名单里没他们的身影。”大竹县一名不愿具名的官员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竹凌集团资金链断裂让大竹官场很多人深陷其中，“案发前，我曾受托和周厚全协商，让他交出手头项目，由有实力的债权人操盘，他死活不干。”

四川竹凌集团资金链断裂让大竹官场很多人深陷其中。

这位官员还透露，周厚全及竹凌集团拖垮了大竹两家小额贷款公司，“小贷公司资金来源复杂，每一笔资金背后可能站着更多身份神秘者”。

上亿元的“借名贷款”

集资、借贷而来的巨资，因周厚全财务管理混乱而去向不明。周接受警方调查说：“我履行法定代表人职务出面借款，并未用于个人挥霍。”

但是，这些借贷却让其他人陷入巨大的困境。

今年42岁的刘颖就是其中一位。这位大竹县清水镇中心小学教师，欠下了大竹农村商业银行（2016年3月由大竹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改制而来）1000万元本金以及6年多的利息。

“这么多钱，我们夫妻俩每个月不吃不喝，工资全部用于还债，100年也还不清。”刘颖说，他其实是周厚全的顶名借款人。

刘颖的表姐王某是周厚全的同居女友。他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2013年10月的一天，周厚全约他在一茶楼见面，称他正在扩大经营项目，资金投入跟不上，而信贷政策比较严，他不能一次性贷得太多，大竹信用联社要他化整为零，多找几个人顶名贷款。

“他提出让我帮他顶名贷款1000万元。我没有那么多抵押，不同意。”刘颖说，周厚全则称不用抵押，信用社上下都打点好了，“你只是顶个名，信用社也晓得你是顶名，不会连累到你的。以后贷款连本带息都是我还，你只提供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复印件，到场签个字就行了。”

大竹农村商业银行。

2013年12月30日上午，刘颖接电话去了大竹信用联社竹阳信用社，周厚全和竹凌房地产集团办公室主任张智勇在场，“信贷工作人员拿来一套资料，他翻页，引导我在什么地方签字，按手印，资料上的所有内容我都没看。签完字按好手印后，我就走了，总共不到10分钟。接下来的任何事情我都被蒙在鼓里。”

3年后，从未与刘颖联系过的大竹农商行将他告上法庭，称他未按约履行还款义务，经多次向其主张债权，他均无还款意愿。

和刘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陈建华、周厚容、周厚兵、胡立荣、潘东、张守凤、王超、刘德春等8人，他们每人也为周厚全在大竹信用社“顶名借款”1000万元。

此外，中国裁判文书网的信息显示，作为周厚全的另一名“顶名贷款人”，郭六洲在2013年6月更是向大竹信用社借款1600万元。

这些人都和周厚全沾亲带故。其中周厚容、周厚兵是他的妹妹、弟弟，胡立荣是他的二弟媳，张守凤是其前妻的弟媳，王超是同居女友的弟弟，潘东、刘德春、郭六洲则是他的员工。

周厚兵是被哥哥带到农信社去办理顶名贷款的。“签字前，我问信贷员：‘我签了字，今后要有什么事，你们得不得找我？’信贷员说：‘你只是顶个名，钱有人还，我们找不着你。’我才签的字，盖的手印。”周厚兵说，直到大竹农商行把他告上法庭，他才知道出大事了。

10人均被法院判决，偿还所贷款的本金及利息。

这些人都曾提起上诉，称与周厚全的竹凌房地产系委托代理关系，且大竹农商行在借款合同订立前知道该委托关系，他们仅是名义借款人，其行为应由竹凌集团承担。张守凤向法院申请调取的由大竹农商行保存的《张守凤申请抵押担保借款1000万元调查报告》显示，该报告所载明的借款人资产信息、借款用途、还款来源等均不属实。

大竹法院确认：大竹农商行在签订借款合同时，未对借款人作尽职调查。

“我们是一般的平民，如果光凭我们的能力，到大竹农信社贷10万都难，因为怕我们还不起。但这一次竟然能每人发放1000万元。”刘颖、周厚兵等人在一封举报信上说，这些顶名贷款是原大竹信用联社理事长李康利与周厚全串通后，授意其员工做好所有资料，“把我们作为签字盖手印的工具，为他们背后肮脏交易的完成而充当木偶”。

竹凌房地产公司办公室主任张智勇，来自大竹农信社。这些举报人质疑：“在他的牵线勾连下，周厚全向大竹农信社领导到底进行了怎样的利益输送？”

周厚全难逃“原罪”。据新华网报道，2007年6月，建设银行大竹县支行前行长杨情德因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等罪名，被达州中院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20年，同案另4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5年至14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案情显示，1998年，杨情德安排余明英、王艳（大竹建行时任综合业务部主任）将大竹县竹凌实业公司在该行的贷款114万元以大竹县建筑公司名义予以核销。竹凌实业公司经理周厚全为表感谢，先后送给王艳现金18万元、送给余明英现金20万元，还将其在成都中央花园购置的两套住房手续交给杨情德。杨后将两套住房首付款18万元退出用于另行购房。

周厚全并未因巨额行贿受到刑事处分。

大竹农商行对10名顶名贷款人提起了数轮诉讼，目前大多数判决已生效，却执行困难。这些顶名借款人根本无能力偿还巨额贷款；尽管竹凌房地产集团、竹凌建筑安装公司、大竹县竹凌实业公司、周厚全为贷款进行了担保或反担保，但法院发现他们只有零星银行存款，却被另案查封冻结，也无房产可供执行。

假证骗贷700万

2017年1月5日，大竹县人民法院受理竹凌房地产集团破产重整。大竹农商行成为申报登记的最大债权人。

周厚全承受不了债主们追债的压力，2018年4月9日11时到大竹县公安局投案自首，当天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刑拘；同年5月11日被逮捕。2019年11月29日公审；2020年1月一审宣判：四川竹凌房地产集团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罚金50万元；周厚全亦因此罪获刑四年三个月，并处罚金10万元，周已提起上诉。目前，他被羁押在大竹县看守所。

“在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之外，他应该被追漏罪。”38岁女子刘頔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周厚全为了从银行贷款甚至不惜各种造假。

2016年9月的一天，刘頔突然接到大竹法院的传票，她竟然被大竹农商行起诉了。

起诉书称，2012年7月16日，周厚全因购买钢材资金欠缺，向大竹农商行（原大竹农信联社）贷款700万元，借款期限为2年。刘頔将自有的位于重庆市江北区的一栋高尔夫江景别墅作为此笔借款的抵押担保。借款到期后，周厚全以资金暂未回笼为由，向大竹农商行申请展期1年。然而周厚全在借款展期到期后，仍然没有按约还款，虽经大竹农商行多次催收，周对700万元贷款本息都今推明缓，没有还款意愿。

这次起诉就是大竹农商行要求刘頔承担连带清偿责任，该行对抵押物享有优先受偿权。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英国生活、工作，也没和任何银行签订贷款抵押合同，怎么就飞来了诉讼？”刘頔感到莫名其妙，急忙委托律师了解事情原由。原来是刘頔父亲的朋友周厚全，从她表哥处拿到她的房产证原件，然后伪造刘頔身份证、未婚证明以及冒名签字，骗取了银行贷款。

刘頔通过律师向法院陈述她本人一直在国外，对周厚全的贷款并未进行担保。2017年3月，大竹农商行撤诉。

2017年5月，大竹农商行竟然又以同样的理由将刘頔起诉到大竹法院，并于当年10月13日开庭。刘頔刚生完小孩，在哺乳期内从英国飞回中国参加庭审。庭审中大竹农商行举示了刘頔的身份证、未婚证明和抵押合同等证据。

刘頔惊奇地发现：身份证号码、地址、出生年月与她一致，但头像不是其本人；未婚证明也系伪造，2012年7月贷款时她已结婚，她向法院出示了重庆市九龙坡区民证局颁发的结婚证原件，而作为证据举示的“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加盖的是“重庆市江北区民证局”钢印。

在法庭上，刘頔还举示了护照原件，证明2012年7月16日在重庆江北区房交所办理抵押时她不在国内，签名非她本人。她出示的一张标注“2012年7月16日”的照片显示，当天一家人正在瑞士日内瓦湖游玩，她和父母、丈夫都不在国内，不可能与大竹农商行签订《抵押合同》。

庭后，在大竹法院主持下，达州金证司法鉴定中心对刘頔做了指纹与笔迹鉴定。鉴定报告显示，《抵押合同》《承诺书》《重庆市房地产抵押登记申请书》《抵押（质押）物品清单》《借款展期协议》等文件上的刘頔签名字迹不是刘頔本人书写，这些字迹上的红色印油指印亦并非刘頔本人手指捺印所留。

2018年9月，大竹农商行第二次撤诉。

周厚全在这起贷款中涉及犯罪，法院应将犯罪线索移送公安机关侦查办理。大竹县人民法院一名法官2019年11月18日表示，大竹县公安局已立案。警方至今未透露该案任何进展。

“周厚全伪造文件骗取贷款，大竹农商行是未尽到调查责任的，不排除内外勾结违法发放贷款的问题。”刘頔对看看新闻Knews记者表示，大竹农商行对她的别墅作出解除抵押处理，房产证已拿回，但至今相关人员的责任没被追究，“我非常愤慨”。

承债人的麻烦

愤慨的还有重庆敬业房地产公司法定代表人刘业敬。他说：“三年多来，我的企业遭受周厚全和竹凌集团牵连，陷入讼战，资产及权益遭受巨大损失和伤害。”

事情要回溯到2013年10月，重庆富大元景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重庆出版集团全资子公司——重庆瀚墨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签订《重庆天健创意产业基地项目房地产合作开发合同》，合资成立重庆富瀚置业有限责任公司，其中富大元景占51%的股份，瀚墨资产占49%的股份。

2014年2月，富瀚置业以83766万元竞得重庆大学城一宗面积约250亩的土地，同年4月取得土地使用权证。

富瀚置业竞得的位于重庆大学城的250亩土地。

周厚全的女儿周雪凌持有富大元景33%的股权，她作为投资人先后向富大元景划入资金2.4亿元。2016年1月经法院调解，由富大元景承接周雪凌9900万元债务。两相对冲，周雪凌投入富大元景的资金剩余1.402亿元。

另一个事实是，2013年8月起至2016年1月，周厚全、周雪凌多次向刘业敬、敬业公司拆借资金，并由敬业公司承接偿还了周厚全大量债务，共计1. 408亿元。

2016年3月，周厚全、周雪凌与重庆敬业公司、刘业敬、刘兆松、王凤兰（刘业敬之妻）签订《债权债务转移及抵销协议书》：周雪凌将其持有的富大元景33%股权及投资权益，以1.402亿元转让给刘兆松，转让款以周厚全对协议其他人所负债1. 408亿元抵销。

2016年6月，富大元景将其持有的富瀚置业51%的股份，以6630万元转让给了重庆敬业公司。至此，敬业公司全面介入重庆大学城房地产开发项目。

然而，麻烦接踵而至。重庆敬业公司董事长刘业敬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莫名其妙的官司共有20多件找上门来，我和公司当被告，成为一系列经济纠纷中的冤大头。”

2016年9月，大竹农商行以金融借款合同纠纷为由，将富大元景、周厚全、周雪凌列为共同被告诉至大竹法院。既不是借款人也不是担保人的重庆敬业公司，也被大竹农商行追加为被告。大竹农商行认为，富大元景和重庆敬业公司系关联公司，两者签订《股权转让协议》低价转让富瀚置业股权，关联交易不当，目的是为了恶意逃债，请求判定重庆敬业公司在富大元景承担责任范围内对债务共同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这起讼战长达两年有余，直到2018年11月，四川省高院判决认为富大元景和重庆敬业之间并未低价转让富瀚置业股权，因此撤销达州中院判决，敬业公司不承担连带责任。

2017年4月，大竹金成小额贷款公司向周厚全追债，效仿大竹农商行，将重庆敬业、富瀚置业、富大元景和周厚全、周雪凌一同列为被告，诉至达州中级人民法院，请求被告共同连带偿还借款本金5000万元及利息。敬业公司在该案中同样既非借款人也非担保人。

竹凌集团破产管理人亦认为，竹凌公司作为实际投资人，通过富大元景投入富瀚置业重庆大学城项目，已构成优质资产，其富大元景33%股权对应价值及享有的投资权益远远超过2.52亿元。周雪凌为代持人未征得竹凌公司同意，将富大元景33%股权及投资权益以1.402亿元转让给刘兆松，且以周厚全个人债务抵销转让价款，明显属于不合理低价转让或无偿转让，极大损害了竹凌公司其他债权人权益。

2017年7月，管理人根据《企业破产法》规定，向大竹法院提起破产撤销权之诉。首先，将刘业敬、刘兆松、王凤兰、重庆敬业公司与周雪凌、周厚全一起列为共同被告，请求撤销周雪凌和刘兆松关于富大元景33%股权的《股权转让合同》，撤销六被告签订的《债权债务转移及抵销协议书》；同时，将富大元景和敬业公司作为共同被告，请求确认二者签订的关于富瀚置业51%股权的《转让协议》无效。

随后，大竹法院作出裁定，冻结重庆敬业在富瀚置业中持有的51%股权，查封富瀚置业51%股权所对应的位于重庆大学城的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51%的份额。

2017年10月17日，大竹法院带领债权人代表大竹农商行、破产管理人团队，到重庆出版集团通报竹凌集团破产重整案进展。大竹法院副院长杨兴华说，该案登记债权人近200人，10多个亿的债务这么大，资产在哪里？除了绵阳的28亩土地，就是重庆大学城项目，有2.5亿元流入，所有债权人都盯着其收益。

“我们法院的压力前所未有，多次向党委政府汇报，他们多次听取后要求郑重审理该案，最大限度地保护好债权人利益。我们审理的出发点和结果，是要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政治效果统一，决不会单纯、狭隘地站在法律关系上，站在法律的条例上。我们适用法律只要结果。通过破产重整，才能最大化把重庆大学城项目投资收回来。”他当场对重庆敬业一位高层表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帮助周厚全转移资产，涉嫌犯罪，一旦查实将严厉惩处。

2019年7月，大竹法院判决：撤销周雪凌和刘兆松关于富大元景33%股权的《股权转让合同》，撤销《债权债务转移及抵销协议书》。刘业敬、重庆敬业提起上诉。2019年12月，达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原判决认定事实不清”，发回大竹法院重审。

达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将破产撤销权案发回大竹法院重审。

而从2016年9月至今，大竹法院对重庆敬业、富瀚置业的土地及股权作出了8次查封及冻结。其中对重庆大学城250亩土地的查封，导致项目迟迟无法动工，最终让这块土地于2019年6月被重庆市沙坪坝区土地整治储备中心以13.86亿元收储。该地块目前已被重新挂牌转让出去。

“部分收储款已支付至富瀚置业，因为大竹法院的保全裁定，这些款项须优先保障13313.76万元的查封冻结。”刘业敬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重庆敬业至今未能拿到补偿款，诉讼缠身、经营举步维艰的这家民营企业，目前正在遭遇严峻的现金流问题，濒临破产。

“其实，我们和周厚全父女在重庆大学城项目上的投资早已清算并公证，与竹凌集团破产重整、‘非吸’无关。怎么就成了背锅埋单的？”刘业敬说。

（看看新闻Knews记者：邓全伦 编辑：范燕菲）